第三十三章 江湖里说江湖(2 / 2)

江山谣 秋以为期 0 字 2021-05-28

“稷下学宫祭酒吴仲卿拜见韩将军”

按照奉天律法,正二品的吴仲卿遇见正一品骠骑大将军韩伯当自然得行礼。

不过二人相识多年,韩伯当能让他二人带剑进了这镇国公府就自然不会拘泥于这些礼节,示意他坐在面前伏案之上,望着跟在身后的娇小女子忍不住打趣道。

“吴老二,你把人家峨眉剑主拐过来给你做保镖还真是潇洒。”

吴仲卿坐在高楼之上,望着这奉天城内倒是一言不发,韩伯当倒也不觉得尴尬,反正二人相视二十余年,他打小就是这样。

身后那娇小女子看着眼前这个被人称其“惊艳半个天下”的年轻将军,眼里神色复杂,不知道说些什么。

本以为自家先生年纪轻轻做了稷下学宫祭酒就已经很了不起了,韩伯当与吴仲卿年纪相仿,却是奉天骠骑大将军,在他之上也就只有如今活着的镇国公。抛去韩家底蕴,韩伯当此人实力极为恐怖。江湖上“凌绝顶”的只有四人,两位在江湖,两位在朝堂。韩伯当正是朝堂其一,奉天四公子之首“幼麟”。

“江南、钱塘等地稻米皆熟,今年有些旱我派人在各地广修河渠。洪都等地遭了水灾,幸好楚南郡王给了一万两银子救灾,真是难为那个老家伙了。跑到南边地方好不容易躲个清净还是被朝廷派去的人一阵叨扰。”作为多年好友,韩伯当自然知晓吴仲卿脑海里在想些什么。吴仲卿听了他的话默默点了点头,伸出手在木案前两个白瓷玉杯中挑了一个放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面前一杯是茶一杯是酒,这么多年你就没有选过酒。原先我们四个每次去喝酒你和他都像是榆木疙瘩,不过他比你强一点,至少能喝上几杯。”韩伯当军中多年,豪爽直达的性格令他对奉天北边产的烧酒极为痴迷,这不酸不甜的茶还是算了吧。按照他的说法只有吴仲卿那样的穷酸文人才喜欢喝。

“这天下吃不上饭的百姓还有,我怎么喝的下酒?”吴仲卿淡淡言道,进到嘴里的茶有了几分苦味。

“若有一天整个天下的人不再为生计发愁,我就请你喝一顿酒。”茶进了喉咙,有些回甘。

那峨眉剑主痴痴望着,打心底浮现几分惆怅之色。

茶喝三巡,二人命下人取来棋盘。一个是稷下学宫祭酒,一个是运筹帷幄的帅才,两人对弈倒也精彩。

吴仲卿落下一子淡淡说道。

“这一次调去北地三镇,可是皇上的主意还是那几位又在排挤你。”

韩伯当爽朗一笑,自己这个兄弟虽然表面冷若冰霜,心里对他还是关心的。朝堂凶险,暗流涌动,党羽勾结。吴仲卿能在其中如鱼得水,心性城府绝非表面看看而已。

“是我和皇上说的,北燕近年来虎视眈眈,觊觎你北地三镇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此番兵部欲在北地修建大营,练兵十万。”

吴仲卿落子的手顿了顿,随即继续说道。

“五姓七家同仇敌忾,兵部尚书也是太原王家嫡系,能够这么轻易让你在北地三镇练兵?韩老爷子百年之后,能够执掌五军的定是他王大人而不是你‘幼麟’韩伯当。”

“国家大义,七家不会不顾。”韩伯当坚定的说道。

他欲落子,又停下将其放入篓中。站起身子,大学士服披的长衫落地,峨眉剑主见状将其拾起来揽入怀中。吴仲卿半倚栏杆,见偌大的奉天城熙熙攘攘。

“背信弃义之事,七家做的还少吗?当年立六贼是他们,除六贼还是他们。内乱三年,民不聊生,倒是七家安得完卵。扶新皇登基,七家其中所作所为你应该比我清楚。这般到了北地三镇,又是范阳卢家的地界。卢见曾虽说心性不似王家狠毒,但也是他王家的女婿。朝堂之间,若党派不除只怕重蹈六贼覆辙。”

说罢吴仲卿自己沉默一会,想要除去朝堂党派谈何容易。几百年来,这座奉天城换了多少人,整个奉天又换了多少人。只有那五姓七家,传承百年不灭。

说道气愤之地,这位正二品太子少保竟然剧烈咳嗽起来,身后峨眉剑主赶紧将那长衫给他披上。

“有伤在身就不要动气了,入江湖倒是去南北二宗走了一遭。前些日子到龙虎山天师府,通天道人给了一瓶紫金丹药,说不定能治你的伤。”韩伯当说着说着,扔给那峨眉剑主一个白玉小瓶。盖着塞子都能闻见里面沁人心脾的药香。

南北二宗,南边龙虎山正一天师府最拿手的就是金石之术,正所谓“丹成而龙虎现”。

“旧伤难愈,算起来,也有十年了。”吴仲卿坐下,与韩伯当继续那残局。

“十年了,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也许是吧,算起来夏国也亡国整整三十年了。”韩伯当感叹道。

“听说前些天刑部和户部一块向皇上参了他一本?”吴仲卿问道。

“话说回来前天皇上召我入宫也谈到了这件事情,两部觉得是他执掌应天府把手伸的太长了。我倒觉得没什么问题,有应天府限制,江湖上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倒是我这个名头上顺天府春秋令,还不是管着禁军十二营,与军中差别无二,不想他那般潇洒快活。”

“应天府太安令,门下谍子、游隼、暗哨超过数百人,他们是担心燕皇朝的谍子就在自己身边吧。或许真如你所言,有燕皇朝在,七家不敢动,天下不敢动。”吴仲卿落下最后一枚子,黑子无气,吴仲卿胜。又连下三局,皆是如此。

韩伯当笑骂道“吴狐狸”,索性收了棋局,二人泛舟游于湖上,峨眉剑主在岸边静候。

湖面上波光粼粼,几尾游鱼跃然于此。

“听说你越庖代俎,替太安令派了两只游隼去扬州。”吴仲卿表情毫无变化,他深知今天韩伯当邀他所为何事,只是先前那峨眉剑主跟在身边,不方便说这些。

“越庖代俎的事情吴某还做不出,不过奉命行事罢了。若是太安令大人责怪下来,我亦毫无怨言。”吴仲卿伸出纤细手指,点了湖面掀起涟漪,几尾游鱼立马散开。

韩伯当爽朗一笑,坐在船头,手里提着一坛北地烧酒。

“我知道你不想再见到应龙卫叛乱那样的事情,只是祸起萧墙的事情我也不愿意看见。江湖之事,归他应天府管,你身为稷下学宫祭酒就不要太过操心了。自古以来,还没有江湖乱了朝堂的事情发生过。”

“这话,也是他教你说的?”吴仲卿反问道,韩伯当沉默,自然是默认了。

“倘如奉天真能太平十载,吴某在稷下学宫终日里做修纂书物之事岂不乐哉?只是这朝堂不令人安心,江湖亦同这湖面,浮上来争夺饵食的终归少数,水底下大鱼吃小鱼才是本性。”吴仲卿继续说道,他的双目明澈,望着湖面像是能一眼看透到底。

二人在这湖面之上,说那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