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比景阳的热闹,这里地偏一隅,夜市几乎没有。黄昏之后,街道已是空空荡荡,每户人家都关起门来,炊黍作食。人定之时,大都就寝去了。
威远镖局里,淡淡月光下,一人舞着子午钺,身影翻飞,迅疾如鹰。子午钺分一雌一雄,武师以肩催之,上下开合,不即不离,如鸳鸯相伴。这门兵器在短兵器中尤为凶险,刃锋角度奇诡,出手莫测,防不胜防,也十分难学。威远镖局的总镖头傅五,便是以此兵器成名成家。
院子里,那人影便是傅五,此时已耍完一套,停了下来。门外进来一男子,递来一碗药。
“又是这东西,苦得我嘴都麻了。”傅五皱着眉头,但还是灌了下去。他长年跑镖,伤病大大小小,都是在所不免,故而时时都需些当归、通筋草等熬制的汤药,用以缓解暗伤。
“怎么今天更苦了!”一喝完,傅五马上叫道。
“师父,这是林药师刚配的,说是里面有升阳草,所以放了些黄连……”
傅五听完,只好接受了这个事实,挥去了徒弟,自己在院子里静静梳理内气。
忽然,他闭起的眼睛缓缓睁开。
“好重的杀气!”傅五四周一望,开口道,“不知傅某得罪了哪位高人,还望不吝相示。”
院子门口,不知何时立了一个人,目光如锋,右手执刀,慢慢地走来。
傅五一看,心中顿时一紧,手中攥住子午钺,摆出狮子搏兔之势。
“此人的气势可怕……”傅五顾不得发苦,全身都调动起来,背脊紧张得流出了汗。
“梁横。”终于,那人嘴角一咧,开口道,“有人要你的命,我的刀要你的血。”
“好大口气!”傅五喝道,身影一动,决定先发制人。
他脚步一动,到了对方跟前,子午钺刺向喉咙、胯下两处。
梁横身子一摆,长刀一横,正拦在对方胸口要害。傅五一惊,生生收回双钺,反手再一抖,一侧刃锋顺势再刺。
“叮!”一声交击,梁横长刀扫开双钺,随意一划。傅五身子急腿,一脸骇然,望向手臂,那里已是一道刀痕,鲜血飞溅。
“就这点本事,还以为能多玩两会儿。”梁横轻笑,刀光上染着红晕,仿佛嗜血的野兽一般,鲜红渐渐沁入刃中。
傅五看着刀上的异状,眼神一动。
“你是那魔头!玄水府的走狗!”
梁横眯着眼睛,如同蛇一般。
“看来也没必要耗下去,早点拿了你的人头。”话音刚落,他脚步轻点,身子已是到了傅五面前,刀风以奇诡的角度连续砍向三处。
傅五两手制住两道刀光,竟是身子微转,生受了一道,右手勉力一抖,在对方手腕处留下一道血痕。
梁横丝毫不顾,长刀仍自挥来。傅五左支右绌,腹中、手臂的疼痛越来越来甚,却丝毫不敢疏忽。
梁横脸上笑意越浓,手上更是加快,如同疯魔似的。
傅五心中焦急,一个滚地,躲开一刀,左手飞出子钺,如同飞箭一般射了过去。梁横一惊,扭身险险避过,冲击之势一断。傅五单手执钺,欺身上前,连抖数招,都是奋不顾身的打法,抱着玉石俱焚的想法,他不顾身上刀伤不断。
傅五在等,那飞去的子钺一击不中,却是在空中兜了个圈,急急地飞了回来。傅五手上险招连连,正是千钧一发之时,他左手一个擒拿手往前疾抓,却见梁横一笑。
傅五心中一惊,左手被顺势抓去,执住往前一扑,梁横身子一矮,那子钺竟是稳稳地刺入傅五的额头。
“哼——”梁横随手将尸体一推,整了整衣衫,“就这点本事,枉费我跑那么远的路。”身影一越,消失在夜空中。
第二日清晨,发生在威远镖局的凶案,整个泙阳城都传开了。
镖局的院子里,围着了不少官府之人,王鹏飞在其中,看着傅五的惨状,心下黯然。
“连傅五这身手也死得如此利落,实在是让人沮丧。”身旁,另一位守卫长叹道。
“是。不知是哪路仇家。”王鹏飞答道,镖局这活计终究是不免江湖风波,察验起来十分困难。
“谁知道呢。”那人随意应道。
王鹏飞也没有办法,只好点点头,忽想起之前傅五未竟的运镖之旅。
“难不成?”王鹏飞有些不好的联想,那次傅五的突然回来,吓了他一跳,以为孙启遭遇不测,但听了傅五的解释,加之不久又收到孙启的来信,也就放下心思。
如今傅五遭遇不测,他有些不安,回去匆匆写了封加急的信,投向景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