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真从主殿下来后,立刻找到当初的那群玩伴,故人重逢,少不了一番痛饮。卫真被灌得酩酊大醉,第二天午时才清醒过来。
醒来后他第一时间赶到卫源住处,从卫源那里了解了关于谷玄神水的具体信息后,这便准备动身。
卫源把他送到城门口,为卫真所备的骏马和干粮都已等在城门前。霍青把缰绳交给卫真,说道:“昨天的酒喝得不够尽兴,等打退了突厥人,我们再比一场。”
“比就比,我还怕你不成。”卫真大笑一声,他忽然想起什么,四下看了看后,问道:“云熙去哪了?怎么没看到她?”
“她带城里的女人和孩子避难去了。”卫源道。
听他这么一说,卫真这才想起这次回来基本没在城里看到女人和孩子,看来卫源是决意与突厥人拼死一战了。
卫真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着关乎守汉城存亡的重要使命,不能再拖延,当下跟卫源和霍青打声招呼,骑上马便朝着守汉城西边的祁连山脉奔腾而去。
祁连山脉绵延千里,他此次要去的是位于祁连山脉西端的疏勒南山,那也是整个祁连山脉最高的一座山峰,山势高耸入云,常年冰雪覆盖,人迹罕至。
根据卫源所提供的地图,卫真驱马奔驰两天才赶到疏勒南山山脚下,又花了半天功夫才走到山腰位置。到达山腰后便没路可走了,卫真只能下马自己摸索上山的路。
望着那深入云端不知有多高的山,卫真不由长长吸了口气。这些年他在大漠里四处闯荡,各种危险地方都去过,更是没少爬山。
但大漠里的山山势整体都不算太陡峭,高度也十分有限,和眼前这高大巍峨的大雪山相比,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卫真的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不是害怕,而是兴奋。他是一个探险家,这种常人望而却步的高山,只会令他精神振奋。一想到登上山顶俯视众生渺小的那种感觉,他便激动不已。
他取下挂在马背上的矛钩和绳索背在背上,一路摸索着向山顶爬去。疏勒南山山顶常年积雪,从山腰部位开始便已被冰雪覆盖,山路陡峭而湿漉滑,爬起来极为费力。
好在卫真这回做好了充足准备,手套和鞋子上都钉了一排防滑用的铁钉,这样爬起来就方便省力了许多。他每向上爬行一阵,便会遇到一段难以爬行或根本无法爬行的路程。
这时候卫真便将背在背上的矛钩取下来,找到上方凸起的石头把矛钩扔过去套牢,再沿着绳索攀爬上去,收回绳索矛钩继续往上爬行。
如此一路攀爬而上,约摸三个时辰过去后,最高峰的山顶终于出现在卫真肉眼可见的位置。
此时的卫真早已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他常年四处闯荡,体力极好,饶是如此也经不起这样一路攀爬的体力消耗。
越往上爬空气越是稀薄,爬起来也越是费劲。到后来他不得不爬一阵歇一阵,不知不觉间就又过去两三个时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卫真距离山顶还有不到二十丈的距离,胜利就在眼前了。他抬头望去,山峰已完全被冰雪覆盖,终年不化的冰雪在山体外结下一层厚实光滑的冰面,根本没有任何可供他落脚攀爬的地方。
卫真带的绳索只有十五丈长,之前那种扔矛钩固定再往上爬的方法这会也用不上了,最后这二十丈的距离,一下子成了难题。
卫真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借着最后那点昏暗光线把头顶情况仔细张望一遍,又思索了一阵,最终想出两个办法来。
第一个办法较为稳妥,他利用手上的矛钩做工具在冰面上凿出攀爬点,一边凿一边慢慢往上爬。这个方法的难点在于,卫真现在的体力已经完全透支,实在没有力气再凿几十个攀爬点出来,而且这个方法所耗时间肯定很多,再有片刻功夫就要天黑,要是用这个方法,他势必要摸黑行动,一旦遇到什么突然变故,他肯定来不及应对。
第二个方法没那么费力,但就危险得多了。他还是利用之前的方法,把矛钩抛到山顶的石块钩住,这样绳索的尾端就会落在他头上四五丈的距离,他用剩下的力气一口气往上冲个四五丈应该还能做到。这个方法的问题在于,绳子的长度不够,他把矛钩扔出去后肯定不能像之前那样确认是否牢固,一旦矛钩抓的地点不够牢固,承受不了他的重量,他就会直接从山顶摔下去。这么高的山上掉下去,肯定死无全尸。
两个方法,一个稳妥费时一个冒险省力,各自都有其相应的局限性和风险性。天就要黑了,天黑后再行动危险系数又会倍增,他没有过多的时间思考,必须立刻做出选择。
卫真基本没有思考便做出了选择——第二种方法。他喜欢冒险,更喜欢用冒险的方法。
他看准了山顶处往外凸起的一大块冰岩,用力把手中矛钩抛了出去。矛钩精准地越过冰岩后往回落下,套住冰岩后顺势把绳索也钩住,形成一个结扣把冰岩整体兜住。
卫真长吸了口气,稍微活动一下手脚,等到绳索尾端的摆动停止了,他便朝着冰面一跃而起,同时手脚并用,使出浑身力气向上冲去。
手套和鞋底上的铁钉在冰面上刮出一阵刺耳的声响,卫真身体力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他像一只灵活的黑豹一般,一下子就沿着冰面往上蹿升了四五丈,刚好够到绳索的尾端。
卫真抓住绳子后,套在绳子上的矛钩吃力收紧,绳子绷直后沿着冰岩表面往下坠了一尺远,一直滑到冰岩的边缘部位才停止了滑落。只听到“嗤”地一声轻响,绳子套住的冰岩内部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卫真赶紧抓住绳子往上爬,他越是使力,冰岩中的裂纹也扩得越大。片刻后卫真距离冰岩只剩四五尺的距离,这时冰岩中的裂纹已经扩散到了外部,冰岩眼看就要断裂。
关键时刻卫真脚下踩在冰面上猛然使力一蹬,借着这一蹬之力,卫真的身子往上拔高了五尺,这样他的手刚好可以够到冰岩上方把冰岩抱住。就在他抱住冰岩的一瞬间,绳索套住的冰岩外端刚好从那整块冰岩上分裂出来,朝着山下落去,卫真要是再慢一点,就要跟着一起掉下去了。
好险!卫真长吁口气,为自己的好运感到庆幸。他从冰岩上爬起来到了山峰的顶端。山顶狂风呼啸,一阵风吹过把卫真吹倒在地,卫真趟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这趟近六个时辰登山之路把他全身力气都消耗殆尽,他现在一丝余力都没有了,他只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
然而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山顶这么冷,这一觉睡下去就再也醒不来了。卫真趟在雪地上歇息了半个时辰,稍微恢复些力气后,他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此时正是皓月当空,站在千丈山峰的顶端,明月繁星仿佛触手可及。白雪在月光的照耀下粲然生辉,卫真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一个纯净透明的仙境,入眼所见,一切都是那么的纯洁无瑕。
看着这人间仙境般的山顶世界,卫真顿时觉得自己所耗费的力气、所冒的危险都十分值得。
这些年来他四处探险,为得不就是在历经种种难关危险以后,得偿所愿时的那一丝满足感?收获了别人不曾看过的美景,内心又得到极大的满足,这趟祁连山之行已是不虚了。
欣赏过景色后,卫真开始找寻晚上休息的地方。他在背风处找到一个小山洞,勉强可以容他躺下,他跟着又在山洞外用积雪把山洞洞口封住,这样用雪把山洞内外隔绝,可以保证冷风不会灌进山洞,人体的热气也不会散出洞外,这样入睡也不用担心被冻坏了。这些生存小技巧都是卫真在一次又一次的探险中总结出来的经验。
做完了这些后,卫真又转身走到山顶的边沿,他沿着山顶边沿走了一圈,找到个没有云雾的地方,目光向下俯瞰过去。天地静谧,只见漆黑的大地上有星星点点的火光闪动,看那火光一个个整齐排布、井然有序。像极了一个个等待将军检校的士兵。
这些莫非就是要去攻打守汉城的突厥士兵?卫真的心头掠过一丝不安,他想起了卫源那张严肃、坚定的脸。如果突厥大军真的攻来了,他知道以卫源的性格,一定会拼死而战。
只是势单力薄的守汉城,能够经得起突厥大军几次冲击?卫源那么严肃的一个人,现在竟然都把希望寄托到一个遥远的传说上了,可见他自己也清楚双方的实力差距是多么的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