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嬛三人回到偏房，却见唐夫人攥着手帕趴在墙上抽抽噎噎的小声喊着“我苦命的女儿呐”，其他人则是一脸菜色，焉答答的望着产房门口。</p>
于丹青心头咯噔一跳，提着裙摆就冲了进去。刚进门便迎面撞上一个急匆匆从产房端着盆子跑出来的婆子，两人同时“啊”了一声，各自往后退了几步，其他人都朝她们看来。</p>
“哐当”，铜盆掉落，暗红的血水溅了一地，那婆子忙不迭的跪地求饶。</p>
于丹青瞪眼看着那摊血水，还没稳住的身子突然又打了个趔趄，竟是直直朝门槛栽去。</p>
沈嬛和苍穹赶紧追了进来，沈嬛愣愣的看着屋内，低声惊呼，“若男？！”</p>
苍穹眼疾手快，及时握住了于丹青肩膀，扶她站好后，沉声道，“小红！”</p>
小红？</p>
这两字犹如一盆冰水兜头淋下，让于丹青瞬间认清现实。她轻吸一口气，学那婆子一样，战战兢兢的朝沈嬛跪下，“奴婢鲁莽，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小姐责罚！”</p>
沈嬛恍恍惚惚的将视线移到她身上，看她片刻，一把拉起她，板着脸训斥，“以后注意点。我知道你们都很关心若男的事情，但也不能失了分寸！要是全京城的百姓都跟你似的一惊一乍，好心都会变成恶意。”</p>
于丹青颔首，“是，奴婢知错了，多谢小姐恕罪。”话落，便恭顺的低着头。</p>
程夫人皱眉看了于丹青一眼，吩咐下人把屋子清扫干净。</p>
沈嬛点点头，小跑到唐夫人身边，搀扶着她，声音略抖的问，“娘，若男，若男怎么了？”</p>
唐夫人脸往旁边一撇，捂着嘴低声啜泣，说不出话来。</p>
倒是旁边的许嬷嬷，一边轻拍唐夫人后背，一边哽声对她道，“少夫人，小姐突然大出血，孩子，还没出来啊——”</p>
“大出血？”沈嬛脸色一下刷白，拔高了音调，“怎么会大出血？若男身体底子好，孕期又一向养得好！怎么可能突然大出血？！”</p>
许嬷嬷摇摇头，“这不受了惊吓，又跑了一趟？兴许动了胎气。大夫刚刚进去了，程大人让人拿着帖子进宫请太医了。”</p>
话音落地，便见产房门从里推开，一名发须皆白的老者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众人神色一暗，程韫语带哽咽，问道，“少夫人怎样了？”</p>
那老者摇头一叹，“血勉强止住一些，可胎位不正，胎儿是脚朝下的。小的，实在无能为力，请少爷恕罪。”</p>
程韫高大的身体猛地摇晃两下，冲到他面前抓着他胳膊，猩红的双眼紧紧盯着他，“这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脚朝下也是能生的，对不对？！止了血就安全了，对不对？！对不对啊？”</p>
于丹青心念一动，趁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程韫和大夫身上，不动声色的朝沈嬛走去，把她拉到一边，附耳低语了几句，然后又退回到门边。</p>
那老者又叹了一声，朝他一拱手，“根据经验，脚朝下，基本无法生出。而生孩子就得使力，一使力，就极有可能再次大出血。”</p>
“庸医！”程韫一下推开他，疯魔一般对他怒吼，“庸医！你就是个庸医！一派胡言！庸医！”</p>
老者点点头，垂首不语。</p>
沈嬛大声道，“程韫，你冷静点！现在正是若男需要你的时候，你吵吵嚷嚷的说这些有什么意义！除了吵得大家心烦，让若男难受外，还有什么用？”</p>
“他就是庸医！连生个孩子都处理不了，不是庸医是什么？！”程韫使劲一挥手，怒视着她，完全失了平日的沉稳和风度。</p>
“你！”沈嬛气得说不出话来，狠狠的瞪他。</p>
程大人摇了摇头，用力拍了两下程韫的肩膀，沉声道，“韫儿，唐少夫人说得对，现在不是指责怪罪的时候。”</p>
程韫顿了顿，倏地抱着头蹲下，一遍遍捶着脑袋哭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要是我陪在你身边就好了，就不会有这些事了，若男，你一定要挺过去，我以后再也不喝酒——”</p>
沈嬛吹了吹腮帮子，走过去弯着身子道，“有个办法能保若男母子平安，但是需要你跟我走一趟。”</p>
“什么办法？”程韫立马抬头看她，眼里灼灼发亮，也不再问究竟是什么办法，直接站了起来，激动道，“走，我现在就跟你走！”</p>
“什么办法？”唐夫人和程夫人同时问道。</p>
沈嬛朝她们福了福身，“一会儿就知道了。时间紧迫，我们先去了。”话落，跑到门边拉着于丹青便出了门。</p>
程韫和苍穹连忙跟上，留下一屋子喜忧不定的人面面相觑。</p>
于丹青四人从后门出去，一路快马加鞭，直奔皇城。</p>
到了皇城，苍穹留下，于丹青三人进了宫门。</p>
往勤政殿走时，沈嬛问了程韫昨夜喝酒之事，程韫如实告之。</p>
他本就是个通透之人，骑行这一阵，头脑也清醒不少，当即便阴沉了脸，“我把他当知己，他却待我如死敌。”</p>
于丹青走在他二人身后，道，“吴培应该是被人利用。”</p>
程韫回头看她，“何出此言？”</p>
于丹青道，“奴婢猜的。您与他当面对质便知。”</p>
程韫皱眉看了她一眼，转回头问沈嬛，“大嫂，我们求见皇上作甚？我爹已经请太医了。”</p>
沈嬛道，“你带我们进去就行，具体的，到时便知。”</p>
程韫点点头，不再多言。</p>
三人来到勤政殿，小全子守在殿外，程韫跟他交涉几句后，他便殷勤的点点头，进了殿门。</p>
“皇上，程将军和唐少夫人求见，说是程少夫人难产，想求您赐样东西。”小全子弓着身子站在龙案前，恭声禀报。</p>
永显帝浓眉一抬，放下奏折，“宣。”</p>
小全子颔首应是，退了出去。</p>
程韫三人进到大殿，永显帝视线在于丹青身上停留两瞬，眼角微眯。</p>
待三人行礼之后，永显帝道，“程府昨夜失火一案，朕深感痛心，已经督促府尹全力查办，定会给程府一个交代。”</p>
“微臣谢主隆恩！”程韫抱拳谢恩。</p>
永显帝点点头，“说罢，想求朕赏赐何物？”</p>
程韫看向沈嬛，沈嬛道，“回皇上的话，臣妇的这个奴婢，说她知道一个秘方能救程少夫人。她想私下求您赏赐，请皇上恩准！”</p>
“准。”永显帝应得干脆利落。</p>
程韫微愣，领着沈嬛告退。</p>
殿门关上后，于丹青立马磕头一拜，“儿臣安永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p>
福万全一哆嗦，险些尖叫出声，忙抬手捂住了嘴，惊愕的看着她。</p>
这不是送死送到断头台上？</p>
永显帝宝座之后的雕龙屏风后，一名身着白色长袍，肩披灰色斗篷，长须及胸的老和尚蓦地抓紧佛珠，将头伸到屏风镂空处，眯紧双眼看向大殿中央的女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