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的一声,一个檀木盒子就击向了黑衣人。黑衣人听得声音,轻轻一推范文嫣,自己一个翻身就立在了屋檐上,檀木盒子却深深的嵌入了屋檐下的木柱上。
一位身穿青衣长衫,面貌俊朗的年轻后生脸上露出一丝坏笑,就斜倚在前后院中间的拱形门上。
年轻后生手里拿着一个梨子,轻轻咬上一口,道:“大胆小毛贼,竟然敢在总兵府内偷东西,真是胆大包天啊。看我今天将你拿下,让总兵大人制裁。”
黑衣人没有想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他心底一惊,却冷笑一声,道:“你是哪块地里的葱,那个山上的猴,也敢来管小爷的闲事,真是不知死活。”年轻后生也是哈哈一笑,道:“告诉你,害怕吓破了你的胆,本少爷就是神王峪鬼马刀。”
江湖上有耳朵的人,都听说过神王峪,江湖三爷之一的神爷就避居在神王峪。
黑衣人顿了一下,心道:“怎么回事,神王峪的人怎么来到锦州呢?神爷虽然曾经辅助熊廷弼镇守过辽东,但是现在早已经退出江湖,归隐神王峪了。神爷和吴襄还有什么关系吗?神爷总不会派人来给吴襄祝贺新婚之喜吧?这个混小子到底是什么人?总不至于敢假借神爷威名招摇撞骗吧?”
他没有再往下想,他更不想和鬼马刀僵持,他现在就只想带着范文嫣离开总兵府。
他开口道:“臭小子,居然有胆量冒充神王峪的人,真是胆子不小。不过呢,你过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们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你我素昧平生,更无嫌隙冤仇。我自然也不想和你为敌,我只想带这位姑娘离开这里而已。你若是识趣,就让条路让小爷我离开。”
鬼马刀哈哈一笑,嗤鼻道:“大胆小贼,口气倒也不小,以为本少爷是泥做的吗?如果说本少爷也偏偏想走独木桥拦住你去路,你有当如何呢?我倒想看看你有什么能耐,能够在我鬼马刀手上将人带走。”
他的话说完,脚点地,就推出一掌击向黑衣人。黑衣人也不示弱,反手也是一掌,两掌相交。黑衣人却倒退了三五丈,他没有想到鬼马刀功力竟然如此深厚。
黑衣人见状,看看范文嫣,对着鬼马刀开口道:“臭小子,你莫不是色胆包天,想要和吴总兵抢女人吧?莫非你就是江湖上传闻的那个采花大盗鬼马刀。”
鬼马刀听得此言,脸色瞬间变青,心中火气骂道:“少废话,这独木桥小爷我今天走定了。今天若不留下你,小爷倒是丢进神王峪的脸面。”
听得打斗声起,总兵府中卫兵就都手持长枪的从前院挤了过来。
黑衣人见到府中卫兵,狠狠骂鬼马刀道:“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让你坏了我的好事。”话说完,他反手一扬,十几把小飞刀就飞向了鬼马刀。
黑衣人不想再和鬼马刀纠缠下去,翻身飞落在屋顶,他解下腰间一根绳索,手一挥,绳索就像是一条长蛇飞出去,缠在了范文嫣的身上。黑衣人使劲拉动绳索,范文嫣就飞上了屋檐,站在黑衣人面前。
黑衣人对着总兵府将兵喊道:“这个年轻人和我是同伙,他故意混入酒宴之中的,就是为了要暗杀吴总兵。”话说完,伸手抱住了范文嫣的腰,几个起落就跃出了总兵府。
忽闻一阵马蹄声响起,渐行渐远,消失在夜幕中。
黑衣人的飞刀很快更猛,但是鬼马刀出手更快,十几把小飞刀瞬间都已经在他的手里。鬼马刀听得马蹄声起,知道黑衣人带着范文嫣已经走远,但是他却不能忍下这口气。
他出手拔出嵌在木柱中的檀木盒,但是总兵府将兵手中十几杆长枪就将鬼马刀围住了。鬼马刀心底一颤,看着围住自己的十几名将兵,想来他们听信了黑衣人临逃之前的话,认为自己和那黑衣人是一伙的。
他脸上带着苦笑,故意怒喝一声,十几个将兵倒真的被他喝退了几步。鬼马刀心中有火,却又不方便发泄在这些将兵身上,脚一点地,就飞了出去。
只剩下一群不知所措的卫兵站在后院中,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武功如此高的人。
芳草已枯黄,接连天,到处都是一片荒凉的景致,古道边,长亭外。
锦州城西三十里就有一个破败的亭子,台阶也已经被战争的炮火炸掉了半截,亭子已经掉漆,斑驳不堪,就像是一个得了皮癣的瘸子。
亭子顶上几株枯黄的小草,在秋风中萧瑟中发抖。
亭下有两个人在下棋。一位身穿灰布长衫,头发花白脸色却红润的老者,他的手里还拎着一壶酒。他的对面坐着一位头戴桶子样抹眉梁头巾,穿一领破旧的皂沿边麻布宽衫,腰系一条茶褐鸾带,眉清目秀,面白须长的中年汉子。中年汉子满目愁容,眼睛似睁微闭,仿佛还没有醒过酒来。
他们两位就是昨日在总兵府斜对酒楼上喝酒的两个人。他们旁边还有一个身穿丝绸小袄的头梳两个发髻的约莫十岁的孩童。孩童不是别人,正是锦州总兵吴襄的儿子吴三桂。
亭檐上却还挂着一个小小的鸟笼子,笼子里还有一只灰白相间的鸽子。
亭下石桌旁还放着一个包袱。
老者饮一口酒,下一枚棋子,对着满目愁容的中年汉子道:“范先生,你是昨夜愁闷,今日还愁闷,你到底愁闷到什么时候?人生有诸多不如意之事,倘若是每每遇到不如意事,都像你天天如此消愁,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中年汉子长叹一声,站起身,看着锦州城,开口道:“刀爷,我范文程感激你出手相救我与囹圄。但是抓进总兵府的那是我亲妹妹啊。在这世界上,我只有这一个亲人。但是现在我却只能看着她落入虎口而不能有所为……而且,身为辽东武林领袖,既然能够救我,为什么不想办法解救我妹妹,却将我带到如此地方来陪你下棋?我的妹妹深处危险之中,我岂能心安呢?”
刀爷点点头,站起身,饮一口酒,看着远处的官道,开口道:“范先生的事情我也经听说过了。范先生的六世祖名叫范岳,洪武初年在湖北云梦县任县丞,洪武年间获罪,于是全家就从江西的乐平县被谪往当时的边陲重镇辽东都司的沈阳卫,范氏自此成为沈阳人。曾祖名叫范鏓,在正德十二年考中进士,后在朝廷做官,一直升到兵部尚书,因其为人刚直不阿,受到当权大臣严嵩的排挤,只好弃官离去。祖父范沈曾任沈阳卫指挥同知。家道中落,只能在私塾中教书为生,与你妹妹范文嫣相依为命。范先生,我说的没有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