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看着关着门的大雄宝殿。他以前来的时候,大雄宝殿的门都是开着的,但是今天却关的紧闭。他心内一笑知道今天一定是有重要的客人在寺中,而糖大师似乎并不想引荐这位朋友。
他低头沉默半刻,开口道:“糖大师,如何才能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呢?”糖大师略一沉思,道:“佛祖释迦摩尼曾言,友有四品,不可不知。”朱由检点点头,道:“愿闻其详?”糖大师双掌合十,道:“有友如花,有友如秤,有友如山,有友如地。你可曾听说?”朱由检摇摇头,潇湘子更是不解,一双渴求的眼光盯着糖大师。
糖大师接着道:“何谓如花?好时插头,萎时捐弃,见富贵而附,见贫贱则弃,这是花友。何谓如秤?物重头低,物轻则仰,有与则敬,无与则慢,这是秤友。何谓如山呢?譬如金山,鸟兽集之,毛羽蒙光,贵能容人,富乐同欢,这就是山友。何谓如地之友?百谷财宝,一切仰之,施给养护,恩厚不薄,这是地友。”
朱由检点点头,接着问道:“四种朋友,我们如何选择呢?”糖大师几句话,潇湘子也是觉得很有道理。他听得朱由检的问话,也看着糖大师。糖大师哈哈一笑,道:“前二者,攀富贵,弃贫贱,有赠则尊敬,无赠却怠慢,都是嫌贫爱富的酒肉朋友,不能视为知己。后二者,能把欢乐给人,卫护一切众生,恩厚不薄,这才是我们所要交往的朋友。”
朱由检点点头,道:“大师一席话,让我胜读十年书啊。每次来这法源寺,都能让我受益,大师绝对是当世之高人啊。”朱由检却盯着紧闭的大雄宝殿,道:“不知道大师刚刚会见的客人,是什么人?想必是大师语中所谓的如山如地的知己朋友?”糖大师哈哈一笑,道:“信王爷说笑了,我的朋友不过都是些出家为僧的和尚,闲云野鹤罢了,一起探讨讲解一下佛法,仅此而已。”
朱由检却道:“大雄宝殿的门今日紧闭,可是出乎我的意料啊。”糖大师哈哈一笑,也知道朱由检的疑惑,开口道:“大雄宝殿,不过就是几尊佛祖塑像,几日香火不盛,佛祖也是生气的很。老衲索性就将他关在里面,且让他自己受气去吧。”
糖大师接着道:“不如到我方丈室内一叙,让老衲泡上一杯好茶,如何?”朱由检见糖大师并无引荐之意,自己又不便强求。听得糖大师一言,便顺势哈哈一笑,道:“好主意,我还有很多事情想要请教大师?”
潇湘子却不是来听佛讲经的,他也知道朱由检想知道大雄宝殿闭门的原因。潇湘子便脚点地,飞了出去。糖大师深叹一口气,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消失了,他想要出手阻拦,也已经来不及了。
朱由检的脸色也是大变,他也没有想到潇湘子会去打开大雄宝殿的门。
潇湘子一掌就打在了殿门上,大门哐啷一声就被掌风击碎了。殿内一道黑影夹着一股冷风就击向了潇湘子。潇湘子向后退却几步,站立在台阶之下。
潇湘子睁眼看去,一位身穿藏青布衣衫的瘦脸汉子面无表情,笔直的就像是一杆枪就站在了殿门前,就像是一个战场上的将士看护疆场一样。一股阴冷的杀气从他身上射出,就像是寒冰令人胆颤。
潇湘子玉竹箫在手,紧盯着瘦脸汉子。剑拔弩张,空气都仿佛在这这一刻凝结。
糖大师念一句佛号,道:“法源寺内,大家都是老衲的朋友,不要伤了彼此的和气。”朱由检没有想到糖大师的朋友居然是这样一位瘦脸的汉子。他知道自己的唐突,却一把拉住潇湘子,对瘦脸汉子施礼道:“这位朋友,不好意思,刚刚都是一场误会,误会。”
朱由检看了潇湘子一眼,示意他做事点到为止。朱由检并不想与糖大师之间产生不悦。
潇湘子自然明白朱由检的意思,抱拳对糖大师道:“不好意思,大师,我初来贵地,不懂规矩,请大师见谅。殿门我一定会收拾好的。”糖大师点点头,很是无奈,脸上却还带着笑,道:“不打紧,不打紧。”
站在殿门前的瘦脸汉子却没有听他们说话,他的眼睛直盯着潇湘子手中的玉竹箫。
瘦脸汉子不是别人,却是送袁崇焕上的昆仑山的十三楼毒蛇堂堂主佘逐末。
糖大师轻叹一口气,事已至此,过多掩饰也是不得,对朱由检道:“信王爷想知道大殿为何紧闭殿门?如今殿门已毁,古诗有云‘满园春色关不住’,信王爷就请到大殿看个究竟,以解心中疑惑。”朱
由检微微一笑,他也已经感到自己今天做的不对,糖大师得道高僧,虽然没有发作,但是自己却已经感到不自在。糖大师既然已经将话挑明,自己却拒绝的话,就有些过分了,毕竟大殿的门是被潇湘子打烂的。
他不知所措,道:“我也没有想到会成如此模样,殿门我会找人修理,大师就不要操心了。”糖大师哈哈一笑道:“殿内佛祖们并没有见怪之意,我又怎能责怪呢?”
佘逐末见糖大师已经允许他们进殿看个究竟,他也不好阻拦,躬身退到门边,但是他的一双眼睛却没有离开潇湘子。糖大师陪着朱由检跨进大雄宝殿。佛祖释迦摩尼的金身塑像还是站立在殿堂中间,殿堂四周垒有高台,高台上有各位菩萨尊者的塑像,一个个栩栩如生,都侧耳倾听着佛祖教诲。
一张长桌摆放在原来的佛祖金身塑像前贡台香炉的位置上。长桌上摆放的并不是什么水果贡品,却是一副沙盘,沙盘上陈列的却是关外的山水,那是明军与满洲鞑子的军事布战图。沙盘上清晰明确的标注了关外的一山一水,明军的布防还有满洲鞑子的行军驻营的地方。
朱由检感到有些出乎意料,他没有想到这座已经要被人遗忘的寺庙中,还会有人摆下沙盘,研究明军和满洲的战争。满洲鞑子兵自从努尔哈赤以十三副铠甲,借七大恨起兵,开始伐明,到现在已经三十多年了。满洲铁骑侵略大明边境,战火荼毒,百姓流离失所……
朱由检抬眼疑惑的看着糖大师,又看一眼瘦脸汉子。他的心有些绞痛,毕竟还是有关心国家安危的忠臣良将,比起朝廷中那些只会溜须拍马,阿谀奉承魏忠贤的人要更加令人尊敬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