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双眼放着光,看着佘逐末,施礼道:“不知道义士何人?竟然对辽东战事如此上心?”佘逐末见他身穿锦衣丝带,像是官宦之家子弟,又想到现在大官小官也都是依附魏忠贤,心下便没有什么好感。但是法源寺毕竟是糖大师的寺院,面前之人又是糖大师的朋友。若是对其不敬,似乎也会辱了糖大师颜面,不自愿低语道:“佘逐末。”
朱由检自然未曾听说过佘逐末的名字。能够关心辽东战事,定然不会是草莽之人。朱由检虽不在朝堂,但是朝廷官吏却也都算熟识,却未曾听说有如此一人。
潇湘子一听,却脸色一沉,护在朱由检身前,斥问道:“你是十三楼毒蛇堂堂主佘逐末?”佘逐末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点点头,并没有否认。他看着自己已经发青的手臂,那是喂养毒蛇而变青,道:“我就是佘逐末。”潇湘子却开口冷冷道:“十三楼无恶不作,江湖人人得尔诛之。没有想到你却还有胆量敢躲到这里来。”
话未落,只听“嗖”的一声,一根罗汉棍夹着劲风就从远处飞了过来,直击向潇湘子的头颅。
糖大师轻轻出手,就接住了这根罗汉棍。
朱由检和潇湘子看去,大雄宝殿前空地上站着一位尖嘴猴腮,头顶上戴着紧箍的中年和尚,此人正是给他们开寺门的那个和尚。他现在满脸怒气,一双毒辣带着仇恨的眼光看着潇湘子。
他见到糖大师将罗汉棍收走,低头不语站立殿前,双掌合十口中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罣碍,无罣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信王朱由检和糖大师深交已久,知道和尚口中所念乃是佛教经典《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略称般若心经、心经。唐玄奘译。这部经在佛教三藏中的地位非常殊胜,就相当于释迦牟尼佛的心脏一样。收于大正藏第八本经系,将内容庞大之般若经浓缩,成为表现‘般若皆空’精神之简洁经典。全经举出五蕴、三科、十二因缘、四谛等法以总述诸法皆空之理。
糖大师开口道:“阿弥陀佛。悟空,你现在已经皈依我佛,是我释门子弟。怎能如此放肆?更何况这位先生乃是信王的朋友,那就是老衲的朋友。”中年和尚悟空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双掌合十,道:“对不起师父,小徒一时犯了嗔念,知错了。”
糖大师随手一抛,罗汉棍又回到了悟空手里,他开口道:“悟空,老衲罚你面壁三日,戒除贪嗔痴,你可有异议?”悟空低头道:“小徒领命。”话说完,他就转身离开。
佘逐末却跨前两步,对着悟空道:“侯兄,对不起了,又连累了你一次。”悟空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瘦脸汉子佘逐末,道:“阿弥陀佛。你我现在虽然不同路,但是毕竟都是十三楼的兄弟。猪朋狗友两位师弟却已经先一步去见我佛如来了。我侯天行现已经遁入空门,无望无求,还望你能够保重身体。”
潇湘子听得悟空和尚一言,心中甚是一惊。他自然不会想到这个和尚竟然就是十三楼神猴堂堂主侯天行,更没有想到苟不理和朱不同竟然也已经皈依我佛。他顿时觉得刚才冒然出手却是有些鲁莽不应该。
佘逐末听他一言,虽然早已经知道此事,但是心内却仍如刀绞。大家毕竟同为十三楼堂主,曾经一起并肩作战。他开口问道:“你可曾收到书老的信件?”悟空轻叹一声,道:“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同聚轩辕台,商议另立新楼主?”
佘逐末似乎早已经将糖大师等人忘记脑后,接着问道:“你如何看待此事?”悟空口念一句佛号,看看糖大师,开口道:“小僧皈依我佛已有十年有余,至今未能做到六根清净,真是愧对大师。我既然已归佛门,就不想过问江湖之事。现在我一心研究佛法,晨钟暮鼓,了此残生。”
他并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就回后堂面壁思过了。
佘逐末却急切道:“你毕竟是十三楼神猴堂堂主?”悟空并未回身,只听得他道:“江湖事无非就是过眼云烟而已。谁做谁的楼主,谁做谁的堂主,已经不重要了。”佘逐末自然已经知晓他话中意思,一拳打在殿前的汉白玉栏杆上,仿佛要将满腔愤怒都发泄出来,摇摇头自语道:“猪朋狗友,死了对他们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
糖大师默念一句佛号,道:“老衲那两个徒弟悟能悟净,在我寺中修行也有十载,始终看不穿红尘俗事。为了一柄妖刀‘天问’,不曾想落得悲惨下场。善哉善哉。名利不过就是身外之物。”
佘逐末仰天哈哈一笑,道:“没有想到,恶贯满盈的朱不同,无恶不作的苟不理,都能皈依佛祖,真是稀罕事情。他们两个人能够在大师这里修行十年,想来也实属不易啊。”糖大师也是哈哈一笑,指着殿前对联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每个人都应有向善之心。”
佘逐末看着这幅对联也是长叹一口气。潇湘子也觉得话说的有些重。佘逐末虽然是十三楼的堂主,但是他现在毕竟是糖大师的朋友。
朱由检看着紧张的气氛,潇湘子冒然出手,自己也觉得失礼,随即轻轻一笑,将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道:“佘义士,这幅沙盘可是你所做?”佘逐末打量面前英俊的后生,虽然对其并不十分厌恶,但是也没有好感。他冷冰冰开口道:“我并没有闲情逸致研究辽东战事,天下属于谁家,和我都没有任何一点关系。我只是江湖一草莽,这大好河山姓朱也好,姓李也罢,我也不曾去取得半点功名。”
佘逐末看着那副沙盘,冷冷接着道:“这副沙盘,是我家主人制作的。”朱由检听他话语虽然噎人,却也不好发作。他还是点点头,毕竟还是有人关心着朱家的大明江山,开口道:“本王是否可以拜会一下你家主人?”未等佘逐末开口拒绝,糖大师哈哈一笑,道:“老衲可以替他做主。既然王爷有心,那么不如由我就来引荐一下。”
糖大师看着殿中佛祖释迦摩尼金身塑像,道:“袁义士,现在可以出来了。既然是信王爷要见你,那就出来见上一见吧?躲躲藏藏终究也不是长久之计。”糖大师话说完,一个三十岁上下相貌俊朗但是面色黝黑,一双炯神大眼睛就像是两颗明珠的中年汉子从佛像身后走了出来。
此人正是袁崇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