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西河镇早已不复从前萧条,没了北国时不时的骚扰,又加上南北统一后贸易往来频繁,俨然已经成了个颇为繁华的城镇。
秋茗月牵着她女儿,只做贵妇打扮,一进镇子,便有热情的店家招揽生意。
“夫人可是来祭拜将军冢的?咱们是土生土长的西河人呐,找咱们做向导,绝对是吃不了亏上不了档,包您满意。”
秋茗月笑问:“那西河可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
“夫人这您可问对人了,我祖祖辈辈都是西河镇上的,那时候咱们皇后娘娘住在镇上开医馆,我爹还见过呢。这条路,就是当年皇上回京时候走过的,还有那边儿那庙,是专门祭奠咱们的英雄江小侯爷的,灵验的很呐。”
那人顿时眉飞色舞,指着镇上各处唾沫横飞的解说。
秋茗月指示笑,掏出些银子递给那店家,摆摆手转身离开。
“唉,夫人,这给的银子也太多了,我还没给您做向导呢。”
“不必,我自己走走就好。”
“那……那夫人可一定要去烧柱香啊,真的灵验,给小姐祈福保平安也是好的!”
秋茗月远远挥手,向着江河清的坟冢而去。
“江家小舅舅就睡在这里吗?他怎么不回家去啊?”
“此心安处,便是故乡,能看着北疆如此繁华,百姓不必惶惶,他看着心里便欢喜,自然胜过回家去了。”
秋茗月摸摸小姑娘的头,眼里满是怀念,泪光一闪而过,熔在了一阵清风里。
她在心中说道:“二哥哥,你总算是能含笑九泉了,现在的北疆人,都只以漠北只战为荣,提起来再也没有惊惧惶恐,安居乐业,岁岁年年,你安息吧。”
不知不觉太阳就偏了西,到了下午,寺院里人烟渐少,正是叙旧的好时候。
红藕鬓边有了白发,眼里映着长明灯的微弱亮光,分外安宁。
见到秋茗月,忙不迭的行礼,又看到粉嫩可爱的小公主,不由得露出笑意。
“这便是公主了吧?这么远带出来,娘娘心越发大了。”
“你就是红藕姑姑?清荷姑姑常说起你,这次本来也要一起来的,不过京里有事给耽搁了。”
秋茗月笑笑,接话道:“她现在忙的很,藕花楼的生意,还有女学那边也请了她去教些经商理账之类的,就连女工针线她也是好手,性子又耐心平和,那些女学生都爱找她,我想寻她说些闲话都难呢。”
“听说了。”
“你这些年如何?可有受什么苦?”
说着,秋茗月眼圈微微发红,抬手想抱抱红藕,却想起她早已是出家人,只好理了理头发掩饰过去。
“青灯古佛,没什么好不好,更没什么苦的,只是不放心娘娘。现在见着了,也便踏实了。”
说了一阵子的话,公主便累了,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奔波了一天自然是疲乏,秋茗月看看天色不早,也就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分别的时候,世人总爱说再会,仿佛无论隔了多远,都总还能重逢。
然而,很多离别,一转身就是一辈子,所谓的“再见”,却成了永远无法兑现的诺言。
这是秋茗月最后一次见到红藕,此后她再没来过北疆。
又过了不知多少年,小公主不负众望的长成了个爱舞枪弄棒的女汉子,带着亲兵替她文文弱弱的皇帝哥哥巡视北疆的时候,传回消息,说红藕早在几年前就病逝了。
而那时候的秋茗月,头发已经斑白,成了人们口中的皇太后,幸运的是,总还有个太上皇,和她一起垂垂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