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刻是常人模样,有过那一场梦之后,他忽然觉得女鬼并不可怕。于那梦里,她也曾是巧笑倩兮的少女,同他青梅竹马,自小便有婚约。
张易想,若她是人就好了。
他想娶的女子便是这般。
见他不语,杜怜又道:“若妾身能助你考取功名,夫子可愿妾身伴在身侧?”
张易听出点别的意味,冷言拒绝,“你想通过旁门左道来助我,大可不必费这些心思,”
“怎会?”
杜怜明白了他的误解,眸中含笑:“妾身不过是想,若夫子能考取功名,或许也可遇见我那转世投胎的相公。”
自然是假话,但谷小澈走前特意强调过,要她这么说。
“你找他作甚?”张易心中掠过一丝不悦。
杜怜死了二十多年,正是他出生前不久,莫非还想跟那书生再续前缘?
梦里的陆姑娘告诉过他,她那未婚夫君早被妖怪吃了,莫说此生,生生世世他们也见不着。
临走前她还道,“我没有捉拿杜怜,也是因这缘故。她先前是捉弄你,并未真正起过坏心思,何况已发下誓言,心愿一了即刻投胎,若有违背,魂飞魄散。”
梦里的自己也承诺过:“大仙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杜怜,直到了却这桩前缘。”
大仙都如此说了,她定然是找不着那人的。
张易没来由地松了口气:“他已转世投胎,怎会记得前生之事,鬼魂本不该游离世间,你还是歇了这心思罢。”
杜怜柔弱地声音响起,“妾身不过有一执念,须得找他问清才能转世为人,若不解了这疑惑,便只能为孤魂野鬼。”
“这……”
张易终是不忍她落得如此结局,应了她的话,叮嘱道:“你可以跟在我身边,但科考之事,你不要插手。”
作弊向来为天下学子不齿,比起当状元,他宁愿一身清白,做个小官。
见他误会,杜怜也未分辩,朝他福了福身,“多谢夫子相助。”
张易自幼清贫,每一日都想着出人头地。最大的愿望便是金榜题名之时,若能得遇一知心良人,妻儿环绕,此生无憾。
他太渴望一个安稳温馨的家了,渴望到发了疯似的逼自己。
大燕出过几位神童,十五六岁已中举,颇得国君看重。张易刻苦二十余载,才中了秀才,与寻常百姓相比自是高出一截,与那些人却有着天壤之别。
本朝能读得起书的人本来就少,他的才华委实算不得出众,算是中上之资。
张易的人生本该一直平庸下去,直到中举,做个县官治理一方,无功也无过。原本的运势中,原配正室去了后,他还娶过几房美妾,一生无灾无难。
晨间他照例拿起书本,再看时只觉眼目清明,思绪透彻,竟如过目不忘一般,心中不由大喜。
张易未来得及去想是何缘故,将过往诗文功课都拿出来温习评估。直至深夜,他才从书籍中抽身,望着眼前烛火,大有更上一层楼之感。
杜怜悄悄出现在他身后,谷小澈临走之前已将清心咒传授于她,言张易头脑混沌深思倦怠之时,可助他提神醒脑。
端茶递水,红袖添香,此为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