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萧衾躺在床上,却总也不能安眠。
——我可以帮你去见她。
她心里厌烦左青炀,却念念不忘这句话。
萧衾的确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惠后了。她的母后,她的母亲,病体缠绵,居正殿如在冷宫,终日郁郁不得欢。
无论如何,她应该抓住一切机会去见她的。不过忍受左青炀而已,比起能得见那可怜的母亲一面,这点为难又算得了什么呢?
萧衾闭上了眼睛,慢慢睡去。
*
瑶华宫温暖的内殿里,八岁大的公主萧绸正在厚厚的珍贵羊绒地毯上趴着,新鲜地翻看一本连环画册。
萧衾就坐在她旁边,眉眼寡淡地看着一本内容十分晦涩的古籍。
正到入神处,萧绸忽然坐起来,拽了下她的衣角,抬头看着她稚声问道:“姐姐,我听宫人说,母后很快就要再育龙嗣了,这是真的吗?”
萧衾微微抬眸,片刻后又垂下,平静回答:“不知道。”
须臾,她放下手中的书,指尖微微抬起小公主的下巴,深邃漂亮的黑眸凝视着她说道:“也许是真的,毕竟你的母后和父皇,一直都很想得到一个太子。”
她微微一笑,神色古怪中又像是夹杂着几分怜悯:“当年你还没有出世时,他们也曾以为你会是那个太子……可惜你不是,父皇在失望之余,甚至取消了已经准备好的庆生典礼。”
看着面前这孩子呆住的模样,萧衾神色满意地松开了她。陈文熙,不过也是个依恃帝王宠爱的女人而已,可宫中的女人,唯有生子才是最大的资本。
就如同萧衾的母亲,生不出便会被厌弃一般,区区陈文熙,又能笑到哪一天?
“……我讨厌太子。”萧绸如同一个害怕失去宠爱的普通孩子般,扑进萧衾怀里寻求安慰,嘤嘤地娇声泣道:“姐姐……我不想要什么太子,不想要看见他出来……”
萧衾十岁那年开始以侍女的身份在她身边看顾她,几乎是将萧绸从小看到了大。因而对于萧衾的话,她很多时候深信不疑,即使陈文熙再三训斥她不可亲近萧衾。
——毕竟,比起整日想着如何宠冠六宫、如何稳固地位的陈文熙,萧衾反倒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更多。
“乖孩子。”萧衾温柔抬手,安抚地轻拍了拍她的发顶,眼神却虚虚的不知落在何处,她轻声说道:“嘘……公主,今后这种话,千万不可在旁人面前乱说。”
“别担心。”萧衾俯身,微勾着薄红的唇,在小公主耳边又低声说道:“不会有太子的……公主不想要的一切,当然都不会有。”
八岁的萧绸靠在她怀里,抽泣着点了点头。
*
天色刚刚暗下来,萧衾身穿着件黑色兜帽披风,选了条几乎没什么人走的小径,抄近道走向位于皇宫边上的那片深密竹林里。
这地方平日里没什么人会来,环境幽冷,颇为荒凉,走路间脚下枯枝碎叶咯吱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