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一脸糟心的模样,他又说,“刚开始人确实不多,但开出来以后肯定会有新的同学来玩,那个时候你要退出我也不拦。”
他好像说得也有道理。
“我猜你估计是想去沙滩社吧。”
嘿,这小子还挺懂我。
“你们沙滩社活动在周末,我们足球活动在工作日,一点儿都不冲突。你就当报两个社团赚两份学分,偶尔缺席一次谁都不知道~”
薮的声音本就清亮,如今这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我都快被他说动了!慢着,我说过不适合足球,我这笨拙的身姿,被女孩子看到多不好!他递给我纸,我签字,但绝对不是真心的,满脑子都是入社团以后的各种尴尬,以至于完全没细想他那句“还差一个人该怎么找”的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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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刚抬头,看到了一个缩在角落里的黑瘦身影,仿佛找到了我的救星。
“你觉得那小伙怎样?”我指了指八乙女光的座位。
那孩子有点怕生,不是很合群,常常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倒不是因为性格缺陷遭人排挤,若真要说性格缺陷的话,可能是自卑。别人有什么不喜欢做的事,大扫除之类,指派给他,他是不会,准确说是不敢拒绝的那种类型。久而久之,班里的男生经常欺负他,连女生都喜欢欺负他,下课的时候,成群结队地去他座位旁闹事,黑压压地围成一片——
就像现在这样。
当时我那么一句提议真不是出于助人为乐的心理,什么企图让他进薮的社团、然后让薮把他当小弟护着的那种想法。我只是单纯地以为,薮这种强买强卖的推销,八乙女也同样不敢拒绝。如今想来,我绝对是一个圣人,而且远远胜过一个助人为乐的圣人。年近七十依旧精神矍铄,绝对是因为年轻时积的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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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乙女,老师让你放学以后留在教室。”
“之前的值日扣分都是因为你,不可原谅!”
“这姓氏也真够邪门……”
——啪!
一声巨响!薮挤开闹事的人群,把社团登记草表拍在八乙女的桌上!
“别耽误我社团招新,我先看上他的,你们谁都不准抢——”
“……”
薮看似无厘头的一嗓子,惊得那群欺软怕硬的男女当即不敢吱声。接着,他又唠唠叨叨地给他介绍社团的理念和未来,不给旁人插话的机会。直到上课铃响,众人散去,薮才命令八乙女登记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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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展如我料想的那般顺利,八乙女在薮的“淫威”下,怯生生地提笔签字。薮高兴得都快笑成一只招财猫,一脸满足地坐回我后排。我也趁着老师点名的时间,一脸满足地转过头,告诉他,帮他拉进一个八乙女,刚好凑足了五人。正想着马上能全身而退的时候,他也微笑着回答我,“规定是除社长以外,还要再找五个人。也就是总共要满六个人……”
“……你丫的一开始就给我把话说清楚啊!”我气急败坏的怒吼当即为我俩招来了一块高速飞行的黑板擦。
真的,那天气得我到现在还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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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原谅我没能记得另外三个社员的名字,因为从薮办这个足球社以来,人员进出频繁,那三个人很快就因为不同理由退出社团。偶尔也有新人的加入。进了又退,退了又进,最长的一个月,最短的不足两个星期。总之,从入社玩到初一结束的,只有我、薮和八乙女三人。
虽然人数常在标准线下徘徊,但社团毕竟是成功开办了,能持续多久与我无关,随时都能跑路。但我却莫名其妙地坚持下来了。回想起来,可能是因为薮和八乙女两人实在是太有趣了。
放到现在来说,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
薮做了社长之后成了靠谱的男生,从最早时常会弄丢器材室的钥匙到初二那会儿能将每个人的特长分得一清二楚,每个人请过几次假都精心做好笔记,他真的成熟了很多。随着训练的增加,他也看上去强壮了很多,至少是小混混不敢随便挥拳头的那种类型。但更大的改变是,他好像真的成了八乙女的监护人——
薮对这个没费多少口舌就招进来的男孩子本就抱有感激之情,之后的训练更是手把手地教:如何变速跑,如何转身,如何急停之类基本到没球都能自嗨的技巧,全部一一把关。
他自己的研习也没有落下,两套风格,高阶技、基本技切换自如,而且态度还好得惊人。有时他急了还会对我发火,虽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他再急也没对八乙女吼过。回到教室,再有男生让八乙女做这做那时,薮会冷冷地回应,“凭什么!”
也许是其他人因为没有见识过他俩在社团里的相处模式,只当这是社长在保护社员不被欺负,倒是对薮有几分肃然起敬。这两人还真是阴差阳错地成就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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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来没退社的原因,可能就是稀奇这两人。想再多看两眼,便始终没舍得离开。对于一直没退社的我,薮自然也是感激的,当然这与对八乙女的感激不同,这我不多解释。他问我要不要做副社长,因为比起八乙女,我实际才是二把手。
但我很清楚我那时对足球不是真爱,帮着凑人数罢了,连正式社员都算不上,这种哪天都有可能退社的人怎么做得了副社长?
“副社长当然得由专人来担任啊!”
见我一再推脱并举荐八乙女,八乙女于是成为了足球社的副社长。
是的,哪怕到现在,我依然觉得,包括我们整支球队都觉得,薮和八乙女是所有人的家长。只要他们在,这支球队便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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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啦!”初二暑假前,薮宏太坐在休息室里写社团小结的时候,一个打着蘑菇头发型的男生靠在门框上,冲里头喊话。覆着薄茧的修长手指,随意地提拉书包带,看上去是个比起运动、更爱坐在课堂里读书的男孩子。
薮抬起头,皱了皱眉,“倒还记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