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肥硕的大黑耗子从他们身边经过,惹得凌芷霜尖叫。
不远处一群妇女正坐在台阶上摘菜,被动静惊扰,其中一个泼辣的,笑道:“这是哪里来的娇贵人,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方,快滚回去吧。”
周围一片哄笑。
“他们敢言语侮辱我,我回宫必定禀告父皇。”
凌芷霜不理会矫情的公主,继续往前走。
昨天下了一场小雪,这边没有人专门清理雪,京城像是遗忘了这条街道一般,任由它肮脏。
街道两边有肉铺,鸡鸭鱼肉散发的肉腥味,引得皎玉就算捂住口鼻,也忍不住干呕。她无意中从摊子上滴下来的血水,染红了一片雪花。
地上的雪不如宫中那样的洁白,灰灰的,看久了眼睛也不疼。
周围人投来的目光,让皎玉不自觉的握住了凌芷霜的手。
也不是没有从目光中感到好意,大多目光都带着探究和好奇,还有一些令人作呕的视线,大胆的在她身上徘徊。
她触及那些视线时,总觉得自己和摊上的肉没什么区别:“这里真是京城吗?”
她不是没有出过宫,可没来过这种地方,她记得的京城,是繁华的,不管是风景还是人,都吸引着目光。
不像这里,比坟地还令人心惊。
凌芷霜猜到了皎玉的反应,她比她想象中的要坚强点,虽说害怕,却一直在往前走。
“是,这是京城。殿下不是问我什么是国计民生吗?我给你看看什么叫民生。不是那些活在几十万两一处宅院里的世家叫百姓,而是在你面前的这些人叫百姓。”
她语气放慢,配合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丧乐,给人一种凄凉感:“国家的存在,是保证这些人能活着,做点小本买卖。”
“做这些,算活着吗?”皎玉看着一个穿着脏兮兮的棉袄的小孩子从身边跑过,她看见他把流下来的鼻涕随意往袖子上一抹,就忍不住皱眉。
“看殿下如何定义活着了。殿下觉得的活着是,梳个头都五六个梳头女官帮殿下梳好头,那他们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可如若活着,只是为了活着,也就是不死的话,他们就活着。”
凌芷霜拉着皎玉的手,穿过了比较狭窄的巷子,再往前走,就走出这条街了。
“江南那件事,殿下听到的不过是贪官,江南疫情,江南流民被活埋这样的字眼,就算写了死了多少人,也不如殿下花出去的一两银子让殿下记忆深刻。”
“我父皇如果不让你去彻查江南,那些流民连这些人都不如是吗?”皎玉握紧了凌芷霜的手。
慢慢的,她放下捂住口鼻的手。
“我没有去过江南,我没有亲眼看见流民,你不提,我都快忘记了这件事。”
“除了江南,还有边疆。”凌芷霜也不懂皎玉能明白多少,期盼一个生在温柔乡里的公主明白这些,不容易。
凌芷霜能感觉到皎玉的脚步越来越慢,她开始对周围经过的人好奇起来:“边疆?你不是没去过吗?”
“殿下见过战场吗?火焰,焦土,旁边是数不清的战友的断手断脚。每天都有新的伤员送回来。”
皎玉听见自己的抽气声。
“没有人和殿下说过这些吧,殿下听见的,只是这场战役我们赢了这样的消息,殿下可能连战役里的死伤都不记得。”
“我……我不是故意的。”皎玉生出了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