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行空不再回答,大声喝道:“大伙儿抄家伙,护镖!”
这句话一喝,镖行人众登时大乱,知道有劫镖的黑道强人到来,当即跃起。
门外站着的几位镖头和趟子手,立刻呼喝着指挥车夫,去庭院中将十余辆镖车围成一堆。
这敌人来了,马春花反而脸有喜色,直接拔出柳叶刀,问道:“爹,是哪一路的?”
马行空皱眉道:“还不知道。”
接着自言自语:“这一路朋友好怪,道上也不踩盘子,就这么说到便到。”
这一路,他十分小心,虽然是生路,但是也没见着有黑道照过面,本以为不会有啥事的。
他在这一言方罢,只听得围墙上托托托接连声响,十来名大汉一色黑衣打扮,手执兵刃,跃至庭院中。
马春花扬起右臂,瞅见了人,就想一枝袖箭射出,马行空脸色凝重,低声喝道:“别胡来!瞧我眼色行事。”
那些个黑衣大汉望着镖局的人,一言不发。
砰的一声,大门被推开,原本那里站着守门的男仆,见来贼了,早已经不知去向。
大门外进来一个汉子,身穿宝蓝色缎袍,衣服甚是华丽,但面貌委琐,缩头缩脑,与一身衣服极不相称。
这人抬头望了望天,但见大雨倾盆而下,嘿的一声笑,足尖一点,倏地穿过了院子,越过了那些镖车,直接到了厅口处。
这一下飞跃身形快极,大雨虽密,却只在他肩头打湿了数点。
徐铮与马春花对此人本来不以为意,突然见他露了这手轻功,这才生忌惮之心,向马行空望了一眼。
马行空这时右手握着烟袋,拱手说道:“请恕老汉眼拙,没曾拜会;朋友尊姓大名,宝寨歇马何处?”
杨恪这时也起身,走向前来,恒山少林的人,见他起身,也都跟上来了。
这家的主人像是得了仆人禀报,正从后院过来了,却是一二十来岁的俊俏青年,腰悬利刀,此时他也瞧见了杨恪一行,却是微微一怔,停住了脚步。
杨恪却没注意到后面的人,他离大厅门口近了,就瞧见那盗魁手戴碧玉戒指,长袍上闪耀着几粒黄金扣子,左手拿着一个翡翠鼻烟壶,不带兵器,神情打扮,就像是个暴发户富商。
只听他正说着:“在下姓阎名基,老英雄自是百胜神拳马行空了?”
马行空此时也抱拳道:“不敢,这外号是江湖朋友给在下脸上贴金,浪得虚名,不足挂齿。”
他心中正暗忖:“阎基?那是什么人?没听过江湖上有这号人物。”
那阎基哈哈一笑,指着院中的一群黑衣汉子,说道:“弟兄们饿了几天肚子,想请马老英雄赏口饭吃。”
马行空道:“阎寨主言重了,铮儿,取五十两银子,请阎寨主赏赐弟兄。”
他这是按着江湖规矩行事,但瞧对方的神情声势,决非五十两银子所能打发。
虽然平常五十两银子,绝对是不少了,足够平常农户,一家人一辈子吃用了。
果然就见那阎基仰天哈哈大笑,说道:“马老英雄保镖,一保就是三十万两,姓阎的眼界虽小,区区五十两,倒还不在眼内。”
三十万两,这一数字出口,顿时众人皆惊,就是杨恪,哪怕不知这世界物价,却也知道,若是类比,也绝对不是他那个世界的三十万能比的。
或许是三百万,也可能是三千万,甚至更多。
马行空此时正在心中嘀咕:“此人信息倒灵,怎么打听得清清楚楚,知道我保了三十万两镖银?”
他眉头一皱,不过仍按江湖规矩说道:“想马某有什么本事,全凭道上朋友给脸罢了;阎寨主今日虽是初见,咱们东边不会西边会,马某有幸,今日又交一位朋友,不知阎寨主有什么吩咐?”
那阎基扫了一眼,厅中昏暗,杨恪等人都在里面,没现出踪迹,他没见着什么瞩目的人物,就说着:“吩咐是不敢当的,只是在下生来见财开眼,三十万镖银打从鼻子下过,不取有伤阴德。
但马老镖头既然开口朋友,闭口朋友,这样吧,在下只取一半,二一添作五,就借十五万两银子花差花差好了。”
也不待马行空答话,左手一挥,他手下那些个大汉就逼近了马车。
有人问道:“一齐取了?”
阎基道:“不,拿一半,留一半!有屎大家拉,有饭大家吃!”众大汉轰然答应,就各持利刃往镖车逼近。
马行空勃然大怒,见那些大汉身手呆滞,并无一个高手在内,已无担忧之心,淡淡说道:“阎寨主是不肯留一点余地了?”
阎基愕然道:“怎么不留余地?我不是说取一半,留一半?哥儿俩有商有量,公平交易。”
徐铮再也忍耐不住,抢上两步,伸手指着阎基,大声说道:“亏你在黑道上行走,没听过飞马镖局的威名么?”
阎基道:“我的小养媳妇儿听见过,老子可是第一次听见。”
身形一转,忽地回身一转,拔下插在车架上的飞马镖旗,将旗杆一折两段,掷在地下,随即伸脚在旗上一踏。
这件事当真是犯了江湖大忌,劫镖的事情常有,却极少有如此做得绝的,如非双方有解不开的死仇,那是决心以性命相拚了;镖行人众一见之下,登时大哗。
徐铮此时也直接冲了上去,一招“踏步击掌”,左掌向阎基胸口猛击过去。
阎基侧身闪避,说道:“小子,找打么?”
说着话,他左掌一沉,急抓徐铮的手腕,徐铮变“后插步摆掌”,左手向后勾挂,右掌一挥,向上摆举,径击敌人下颚。
阎基头一偏,右拳直击下来。这一拳来路极怪,徐铮急忙摆头让开,砰的一声,肩头已中了一拳,但觉拳力沉重,只震得胸背隐隐作痛。
徐铮脚步摇晃,险些摔倒,幸他身强力壮,下盘马步扎得极稳,忙变“仆腿穿掌”,身子一矮,右腿屈膝蹲下,左掌穿出,那是卸力反攻,却是所学的“查拳”中的高明招数。
阎基并不理会,微微一笑,左腿反钩,向后倒踢。这一腿来得更是古怪。
徐铮大骇,急忙窜上跃避,阎基右拳直击,喝道:“恭喜发财!”
砰的一响,正中徐铮胸口,这一拳好生厉害,徐铮仰天一交跌倒,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极硬朗的一个小伙子,竟给这一拳打得站不起身。
群盗轰然喝彩,叫道:“这一拳够这小子挨的。”
镖行中人见阎基出手如此狠辣,均是又惊又怒。马春花伸手去扶师哥,急得要哭,连问:“怎么啦?”
马行空一生走江湖,不知见过多少大风大浪,但这盗魁使的是什么拳脚,却半点也认不出来。
杨恪此时正想着若是他上前去,该如何去斗那贼首,思来想去,好像冲上前去,一剑就能插入他的胸膛——
这可能吗?
杨恪也不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果真是如此。
扭过头,见陈家洛正在凝神思索,神游物外的模样,就没去问他。
看向门外,就见这时马行空走上两步,抱拳道:“阎寨主果然好武艺,多谢教训了小徒,也好让他知道江湖上尽多能人。”
阎基笑道:“我这几下三脚猫算什么玩意儿,给你马英雄提鞋皮、倒便壶也还挨不上边儿,光棍别的不会,就会这个,这就请教你马老英雄的百胜神拳。”
马行空见他满脸油光,说话贫嘴滑舌,不折不扣是个泼皮无赖,实在不像是个江湖中人。
怎地练就了这样一身怪异武功,实是奇怪,心中打定了主意,暂且只守不攻,待认清他的拳路再说,当下凝神斜立,双手虚握。
镖行众人一齐凝神观斗,都知这一场争斗不但关系着三十万镖银的安危,也是马行空身家性命、一生威望之所系。
杨恪看了眼陈家洛,见他这时,回过神来,却也没有插手的意思,心中猜测着,这莫不是又是什么江湖规矩,他也就默不作声了。
大厅中人人肃静,只听得轻轻的呼吸之声,院子中大雨如注,竟无半分停息之意。
那华服相公自和那美妇并肩低声说话,对马阎的争斗毫没留心。
阎基从怀中取出一个金光灿烂的黄金鼻烟壶,吸了一口鼻烟,他也知马行空是个劲敌,将辫子在头顶盘了个圈,叫道:“光棍祖上不积德,吃饭就得靠拚命!他奶奶的这就拚啊!”
忽地猱身直上,左拳猛出,向马行空击去,马行空待他拳头离胸半尺,一个“白鹤亮翅”,身子已向左转成弓箭步,两臂向后成钩手,呼的一声轻响,倒挥出来,平举反击,使的仍是武林中极为寻常的“查拳”,但架式凝稳,出手抬腿之际,甚是老练狠辣。
他这一出手,就见真功夫,杨恪心想着,他这般来,我好像只要将剑一撩,再一刺——
比对付那贼首,好像要多用两招。
那对夫妇,本来只是侧身,露出半边身子在外,这时,竟然出去了,正在门口。
他们夫妇正小声说着话,对镖客与强人的争斗本来并不在意,不过那青年偶然斜眼一瞥之下,正见到阎基一足反踢,招式颇为奇特,不由得留神观看。
那美妇叫道:“归农,归农。”
那相公随口漫应,目光却贯注在二人的拼斗之上。
那美妇伸手摇了摇他肩膀,说道:“一个糟老儿,一个泼皮混混打架,当真就这么好看。”
那相公听她话中大有不悦之意,忙转头笑道:“这泼皮的拳脚很是古怪。”
那美妇叹道:“唉,你们男人,天下最要紧的事儿就是杀人打架。”
那相公笑道:“你不许我看,我就不看,那你向着我,让我把你美丽的脸蛋儿瞧个饱。”
那美妇低低一笑,极是娇媚,果真抬起了头望他。两人四目交投,脸上都充满了柔情蜜意。
两人在这大洒狗粮,杨恪看着有些腻歪,心中烦恶,并不是单身狗的条件反射,而是觉得这两人有些不对劲,尤其那美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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