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姑娘这是何去处?”
应声望去,杨恪这时,追在那青青姑娘之后,她没搭理杨恪一次,只自顾自的纵身而行,丝毫不顾杨恪能不能追上她。
幸亏之前得可人传授要诀,这些时日来杨恪逐渐融会贯通,倒是有了几分心得,勉强追上那青青姑娘的痕迹。
只是,路过一个院子时,忽然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正是之前,去娘娘那里查探的韦怜香。
这会,杨恪倒是在暗中,清楚的看见这太监的相貌了,中等身材,年纪在五十许间,容貌并不出众,但衣着极为讲究,头戴黑色饰金花的冠帽,身穿朱色阔袖上衣,青绿色花边,腰束嵌玉革带,白裙,脚踏黑白双间如意履,予人整齐洁净的感觉,浑身似不着一尘。
听见声音的刹那,杨恪倏地心生警兆,像是感到一阵寒气渗体侵来。
收敛气息,杨恪看着那太监站在屋檐上,而青青则站在屋顶处。
“滚!”
终于听见那青青姑娘说了第一个字,杨恪这时直觉心头一震,甚至不由自主的就想滚开。
在看那太监韦怜香,这时身子微微一晃,猛地咳嗽了几声,方才抬起头来。
从杨恪这方位,可以看得到他一双眼睛似乎没精打采、暗淡无光,不论看甚么都没半丝变异,像对世上所有事物全然无动于衷,似乎非属于活人的,只是用来填补眼窝的黑洞。
韦怜香似望非望的扫视着杨恪所在的方向,这会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奴婢职责所在,青青姑娘还请恕罪,多在娘娘那里美言几句,奴婢感恩不尽,请!”
他一连说了四句话,声调却和他眼目中的光彩截然相反,变化多端,时而暗哑低沉,时而尖声尖气,忽又滞闷下来,若断若续,其阴阳怪气保证一听难忘。
“滚!”
又一声清喝,声音清脆,但入得耳中,却不好受,尤其是刹那间那股不由自主的感觉,让杨恪颇为难受。
那韦怜香身子再一晃,嗖地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串咳嗽声,逐渐远去。
这是什么武功?
杨恪这时,才明白那青青姑娘,一言一辞却是施展了一门极其高妙的武功来。
“带着你那物事,从这里走吧!”
仍旧是同样的声音,但这会,却没有了那股异力,顺着她青葱玉指的方向,杨恪倒也没耽搁,立刻纵身就走了。
这皇宫大内,实在凶险,杨恪实在不想多待了。
——
“陛下!”
“见到了么?”
韦怜香忍着胸中的起伏,那位青青姑娘的武功着实厉害,饶是他的武艺,仍旧连一言一语的承受不住。
不过这会,他还是先来见这座皇宫的主人。
李世民正背着身,看着墙上挂着舆图,天下囊括于其中。
“回陛下,奴婢瞧了,气机相连,像是真的——”
李世民这时转过身来,只见他形相威武,眼如点漆,奕奕有神,此刻卓立于明堂,意态自若,一派渊渟岳峙的气度,教人心折,此时他扫了韦怜香一眼,又看向桌案上,口中喃喃问着:
“那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只见李世民身前的桌案上,放着两只玉盒,里面放着几乎同样的两枚玉佩,每个上面都有一点猩红的痕迹,中间都刻着一个“恪”字!
韦怜香低着头,恭敬的站着,毫无声息。
“你是被青青姑娘伤了吧,下去疗伤吧!”
挥了挥手,李世民让韦怜香退下,片刻后,忽然说着:“这老奴是真被伤了?”
一个鬼面人,这时大步踏入这间明堂,走至李世民身侧,看了桌案上的两枚玉佩,方言道:
“陛下,韦公公是贵妃娘娘陪侍,十三年前投向陛下,又在玄武门之事立下大功,导致沉疴久久未愈,其是否忠诚,臣岂敢妄言,陛下自有决断。”
李世民看着桌案,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身旁的鬼面人,说道:
“这一次,袁卿剪除我大唐境内不法,可是立下了大功,虽然几名贼子脱逃,未竟全功,却也无妨大事——”
李世民正说着,那鬼面人也就是袁天罡忽然出言,打断了他的话,说道:
“陛下,这次只是序幕。”
李世民望向他,问道:“序幕?”
袁天罡点了点头,接着走向那舆图,在上面一点,说道:“陛下,这次所除,只是和元蒙勾结之人,我朝的根本大患,却是这两处,还有这一处——”
袁天罡的手在清、隋两国一一点过,又点向西面的晋国。
李世民面上倒无变化,反而是带了几分笑意,稍后说道:
“本以为这次袁卿大功立下,会起骄纵之心,如今方知,是朕错了!”
坦言自己的心思,李世民看着袁天罡的鬼面,和那双深邃的眼目,片刻后问道:
“若是袁卿持七星龙渊,能否和那位一较高下?”
袁天罡沉默无语,许久后,方才说道:“若是陛下大计所需,臣愿死战!”
唉!
李世民长叹一声,这答案不是他想要的,但世事多不如意,李世民也无可奈何。
“袁卿,你看这两枚玉佩哪枚是真是假?或者全是假的?”
袁天罡上前,站在李世民之前站着的位置处,这座明堂的最中心,从这里,可以瞧见这间明堂中任何一处,却也可被任何一处站着的人瞧见。
他没去体验那感觉,而是双手一拂,两只玉盒就化为了淡淡的烟雾,两只玉佩落于桌上,接着,一些个物事从两枚玉佩上喷涌而出。
衣裳、书籍、笔墨纸砚,还有两柄短刃和一柄长剑叮铃落地。
“都是真的!”
李世民扫看了一眼地上的物事,弯腰伸手拿起地上飘着的一张纸,上书: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
宣纸上,书写到此处,是一团涂抹,连涂了两行,李世民掠过此句,看向后句: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连连念了两遍,李世民这时,忽然一笑道:“我家竟有如此麒麟儿?”
袁天罡这时也在看向这宣纸,久久未曾变化的眼目上,也闪过了一道异彩。
李世民伸脚一踢,地上的宣纸散开,大片的涂抹,不过也还有一二杂句。
春江潮水连海平,——
——东风无力百花残——
——从头越——
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
横空出世——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
一篇篇看过,这时,太监涌入,一张一张的摆好,并整理着地上的物事。
李世民看着满堂的宣纸,心中满是疑惑无法排解。
良久之后,回转至桌案前,看着摆着的那物事,摸着其中一柄短刃,确切的说是一柄断刃。
玄铁所制的断刃,端口处留有半截指印。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看向袁天罡,李世民的脸色满是愠怒。
袁天罡心中一凛,伴君如伴虎,这一刻他有了体会,虽然不至于害怕,但仍旧是不免有些担心。
“臣不知!”
李世民在这明堂内来回走着,不时停下脚步叹息一声,门口跪了一排的太监。
一直过了许久,李世民才挥挥手,说道:“将这些都收起来——
袁卿你也先去吧!”
“臣告退!”
……
未央宫中,青青推开门,看见娘娘正在桌案前坐着,外衣不知什么时候滑落了都没察觉。
关上门,上前给娘娘披上了外衣,就感觉一双柔柔的纤细手臂环住了自己。
轻轻抚了几下那如绸缎般的青丝,听到了几声呜咽,
“青青,他是我那孩子吗?”
低头,看见一双泪眼朦胧,青青脸上泛起一丝疑惑,片刻后说道: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你是他的娘都不认得,我怎么会认得呢?”
——
杨恪一跃冲出宫墙,落入不知是那处大户人家的后院,也没停留,直接一跃,掠飞冲向城墙。
夜中,犹如一只大雁在低空掠行,这夜中,倒是有不少夜行人在京城中不知做着些什么勾当。
有一人刚刚跃上一处牌坊,正四处张望,忽然就感觉身边一阵风吹拂而过,转头望去,却什么也没感觉到,扭头四寻,方才看到杨恪离去的淡淡影踪。
不禁骇然,却是这份轻功,已然可以在这武林中立足了。
十丈高的城墙,丝毫没有阻隔杨恪的跃行,一处兵丁正好巡逻至此,忽地一下,领头那甲士手中的火把被吹熄灭。
这一队巡逻兵士惊骇的望向消失在夜中的淡淡背影,面面相觑之后,仍旧继续巡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