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
他松开拳头,后退一步,释怀了。
他不愿意再看着温时好沉湎在过去,这两年温时好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与常人无异,她认真生活学习。
但其实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温时好会一遍遍的去码头看海,会一遍遍的在情人桥处徘徊踱步。
她表面的欢颜下藏着一颗鲜血淋漓的心。
这些别人不知道,他知道。
温时好出国的第一年,他去过旧金山141次。
温时好远走他乡的第二年,他来巴黎79次。
旧金山:
他曾经陪晚上兼职的温时好穿过一条很长很黑的小巷子,他找到当地政府,在她回去必经路巷口处捐赠了明亮的路灯。
他曾经看过温时好在打工的面包房收工后低价买下过期面包,他定期联系老板订购了一批面包蛋糕,付款后再让老板谎称是过期的全数送给温时好。
温时好毕业典礼那天,旧金山下了一场很大的雨,他没带伞站在雨里看礼堂的她欣喜地接过毕业证书,他将怀里的那束向日葵交给她的房主小老太,请她转交,不必告诉她是谁送的。
旧金山的雨很大,可是温时好,我希望你以后犹如向日葵一般明媚向上,灿阳如春。
巴黎
一座浪漫的城市,时尚的源地。
他会陪着温时好走过一段明亮的夜路,巴黎的夜幕永不黯淡,他不需要再特意去为她安装路灯。
巴黎街头的一年四季,他陪了她一年四季。
春天他见过温时好穿着长款风衣踩着水泥石板花廊蹦蹦跳跳。夏天他见过温时好一袭长裙伴着澄澈的月光和明亮的路灯漫漫前行。秋天,他了解温时好会穿着长款针织外套直筒牛仔裤挎着包捧着一束花步履匆匆。冬天,温时好厚厚的衣服里一定藏着热气腾腾的可丽饼,他还知道那一定是甜口味的。
他也不需要再特意为了省钱拮据的她而隐晦的接济她。
巴黎很好,样样都好。
她不需要他了,哪怕是暗地里的陪伴和守护都显得有些多此一举。
尽管这样,许蔚还是忍不住偷偷来找她,哪怕就只能看上一眼她。
有时候他欣喜下藏着愧疚和恐惧,因为这段只属于他们的时光是自己偷来的。
修辞生病了,他没有告诉温时好。
修辞是生病了才会狠心伤了她将她推远,不是不爱她了。
这些,许蔚知道。
可是他没有告诉温时好。
他有私心,万一呢,她说不定就会忘了修辞。
可是许蔚等了一年又一年,终于在今晚她要寻死的这一刻明白了最浅显的真相。
温时好不会忘记修辞,她逼迫她自己不要回头的做法只有去死。
这一刻,他妥协了。
坏人他来做,只要温时好余生幸福美满。
“温温,春分那天你会回去的对吧?”许蔚喃喃自语,语气却透着一股安详的平淡。
温时好不解,她皱眉看向他。
“回去吧。”许蔚垂在身体两侧的指尖颤了颤,耳旁的鸣笛声风呼啸声一闪而过。
“修辞生病了,很严重。”
“他当年故意让你觉得他背叛了你,他骗了所有的人,只是为了把你从他身边赶走。”
“这两年,他做过无数次的手术和化疗,吃过的药数不胜数,整个人消瘦的让人不敢认。”
“他前段时间刚回国,准备在京都静养身体。他经常会去山墓那儿,陪着宋姨一待就是一天。”
“他向云念打听过你的下落,云念守口如瓶,我知道你的下落是因为你离开京都那天我跟着你去了旧金山。”
“抱歉。”
许蔚温和的笑了笑,一抹苦涩的笑容逐渐黯然。
“我从他手里偷走了你的两年,我错了,你根本忘不掉他。就像他这辈子也只爱你一样。”
温时好忘记自己是怎么将那双高跟鞋扔在路边赤着脚跑回公寓的了,她拉出落灰的行李箱一股脑的将衣橱里所有的衣服塞进去。
她的行李很少,只有一些简单的衣服和设计稿,她颤抖着给人事部发去了辞呈。
她甚至都不会去想这样做的后果和巨额赔偿金,眼泪不停的砸在手背上,她就擦去眼泪。
白嫩的脚早已被路边的小石子砂砾扎的满是细小的伤口,她穿上最轻便的运动鞋往机场赶去。
许蔚说了很多话,可是最后在她脑袋里不停的盘旋那些最温和最杀人的话语。
“我从他手里偷走了两年…可是你根本忘不掉他,就像是他只爱你一样。”
许蔚第一次没有追在她身后,他站在巴黎的街头看着全世界最昂贵的LED广告投放位缓缓地打出一段广告词: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他最后还是认命了,他终于认命了。
温时好,我放过你了,也放过我自己了。
飞机降落在京都郊外机场,原处草色渐青茫茫一片。
机舱内的乘客迅速的离开,所有人脸上都浮现着一种欢心雀跃。
只有她安静的坐在那,温柔体贴的空姐轻声询问她是否身体不舒服。
她轻声道谢,慢慢地起身离开。
温时好清楚,她只是近乡情怯,她只是害怕了。
她在心里想了无数次,倘若是许蔚骗她的呢?她回来又该何去何从?她背弃了在巴黎的一切。
可是当飞机稳稳停落时,她释怀了,假的最好,那样修辞没有很严重的生病,她可以继续恨他几十年直到他们都老去。
真正的走出机场那一刻,温时好还是忍不住的松开行李箱的拉杆,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了抱春风里的京都。
我回来了,妈妈,我回来了,修辞。
她在心底默念。
去哪呢?能去哪呢?还有什么是属于她的呢?
房子卖掉了,这片寸土寸金的土地上她耗尽全部积蓄买下面积不足五米的墓地,只有使用权的小小一方墓地。
温时好轻笑,似乎是在笑自己愚昧冲动,听见修辞生病的消息后义无反顾的抛下一切回来,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她没有家了,从此无论身处何处,皆是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