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禁卫军力气大,不费吹灰之力将床上五花大绑的人拖了出去,甚至还颇有眼力见的关上了门。
谢濯口干舌燥,想要喝口茶才发现茶杯在地上碎了一地,身上新换的衣服也被弄得凌乱不堪。
一抬眼,就见沈桑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尴尬古怪。
谢濯握拳放于唇边咳嗽了声,道:“太子妃,孤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孤先去换身衣裳,你在此等候,回来再详说。”
沈桑看着太子落荒而逃的身影,唇边溢出一声轻笑,美眸流转间顾盼生辉。
今日的太子殿下,有点可爱。
旋即唤来婢女收拾房间,待收拾好,谢濯也回来了,还有一位白白净净的少年郎。
谢濯冷了脸,“跪下。”
“扑通”一声,少年跪在地上,低着头,规规矩矩叫了声表哥。
沈桑讶然,“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谢濯不是很想承认,可太子妃既然问了,只好道:“霍穆宁,文国公的三公子。亦是,孤的表弟。”
最后二字隐隐有咬牙切齿的味道。
能够把谢濯气成这样的,眼前倒是第一人。
沈桑打量着地上的人,“哦”了一声,心里默念着文国公,忽然似是想到什么,眸底露出震惊,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濯。
谢濯贴心的为太子妃倒了茶,推过去。
霍府世代为将,镇守边关,抵御外敌,家中更是接连三代为后,协助陛下掌管打理后宫,尽忠尽责,一生奉献大宛。
霍皇后出身霍府,谢濯养于皇后名下,与霍府也算是沾亲带故。
文国公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和二儿子皆功成名就,身负朝廷重职,偏生小儿子不受管教,顽劣成性,与世俗相悖。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再三折腾后终究是亲骨肉,文国公无奈下只好放任他。
沈桑听过这位三公子,可没想到,今日一见,“与世俗相悖”竟指的是……偏爱女装示人。
见沈桑脸色缓和,谢濯道:“跟太子妃道歉。”
霍穆宁支支吾吾开口:“霍穆宁见过太子妃,无礼之事,望太子妃莫要生气伤了身体。”
“……”沈桑受宠若惊,“小公子使不得。”
“早就听说嫂嫂风华绝代,善解人意,今日一见,倒是果真如此。”霍穆宁面露喜色,腾地一下站起来,甚至想要上前奉茶。
太子殿下屈指敲着桌面,咚咚咚。
“……”霍穆宁神情幽怨,目露嫌弃,“切,太子表哥是男人,就不要小气。”
说着,掀起衣角,刚抬起的腿又压了下去,板板正正跪回原地。
沈桑嘴角微抽。
霍小公子,性情过于活泼了些。
谢濯道:“何时回来的,回来做什么?”
话落,霍小公子一扭捏,捂住脸,神情露出娇羞,“谁让人家想太子表哥,耐不住寂寞罢了。”
“说人话,”谢濯抿了口茶,面无表情,“再胡言乱语,孤让人将你送回边关。”
听到“边关”二字,霍小公子倏地挺直腰板,看了眼四周,让闲杂人等掩门退下后才慢吞吞开口:“父亲托驿使向陛下传回边关战况,实则让我带书信回京,亲手交给陛下。昨夜我回来后才进了宫。”
谢濯眼底露出凝重。
这么重要的事他竟然不知道。
霍家是朝堂重臣,辅佐昌安帝稳固超纲,私心却是伏于东宫,故而霍穆宁也没什么隐瞒的便将书信内容说了出来。
“父亲信里说让陛下提防最近入皇都的,也没特意说什么,还说信与不信全凭陛下,不过……”
霍穆宁捂着下巴,紧皱眉头,故作高深道:“最近入皇都的只有汝南王,而汝南郡主又心悦太子表兄你,会不会是在提醒陛下,让陛下提醒太子表兄小心烂桃花哎哟!你怎么打人呢!”
青白色茶杯当啷一声落地,滴溜溜转了几圈后停下。
霍小公子捂着脑袋,委委屈屈。
谢濯收回手,道:“既然如此,送完信就回去,来云中亭作甚?”
“表哥在云中亭,柳燕肯定也在。”
“你找他做什么?”
“说媒啊,”霍穆宁眨眨眼,一脸无辜,“说起来,他手上的花名册还是我撺掇写的。本想着是给表哥说媒的,可现在嫂嫂在旁边,为了向嫂嫂证明表哥忠贞的爱慕之心,我只好委曲求全,扮女子装束……”
“来人,”谢濯道,“带三公子出去。”
霍穆宁:“……”
不等他反抗,几个高大威猛的禁卫军进来,二话不说把人带走。
霍将军为人正直,刚正不阿,说明是提前知道了什么,但又无法确定,故而才决定让霍穆宁送信。
就算事后有人知道,再说是顽劣的小儿子偷偷跑回皇都,照样令人深信不疑。
毕竟,霍小公子可男可女,可随意安排。
沈桑温顺乖巧坐着,谢濯看了她一眼,道:“此事太子妃不要在意,莫往心里去。”
又补了句,“他的话,也不要往心里去。”
这个“他”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沈桑点点头,余光无意间瞥到谢濯领口衣裳未整好,起身走了过去。
谢濯下意识身子往后仰,想要避开,一双柔软无骨的手轻轻抚上衣襟。
“殿下莫要乱动。”
清幽淡雅的香气扑面而来,眼前是女子昳丽容貌,太子殿下轻嗅了嗅鼻子,别开目光。
胸口砰砰跳的厉害。
沈桑唇角浅浅弯起,“殿下,好了。”
谢濯“嗯”了一声。
……
来了云中亭已有半日,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方才婢女来报,在菜汤内不小心发现了虫子,让太子恕罪。
谢濯摆摆手,让跪地的婢女重新准备。
一道菜汤而已。
傅之向懒慵歪斜在椅子上,长腿屈起,手撑着脑袋,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外面玲珑可爱的小姑娘。
“阿圆,小姑娘最讨厌虫子,碰见了可会吓得跳起来,抱在怀里软软的一团。”
太子殿下不再去纠正太傅对他的称呼,翻了一页书,道:“太傅不在别处,来孤这儿作甚。”
“幼幼饿了。”
“可吩咐准备膳食。”
“非也,”傅之向摇头,“幼幼说要跟太子妃用膳,许是这样吃起来比较香。”
谢濯抬眼看他,“难道比跟太傅一同用膳还要香吗?”
傅之向:“……”
太傅大人陷入了沉思。
太子殿下心里暗暗得意,一片轻松。
楼阁内有一池,池内荷花荷叶相称,锦鲤游走。
沈桑捻着鱼食,轻轻洒在水面,胖嘟嘟的鱼儿立即争先抢后的围过来,张嘴吞咽着。
孙幼薇趴在池子遍,见鱼儿张嘴,她也鼓起腮,樱唇轻嘟,小小张开口。
沈桑笑笑,指尖在她眉间朱砂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在跟鱼儿抢食吃。”
“它们才抢不过我。”
小姑娘娇哼一声,白净小手搭在沈桑手腕,亲昵的依偎了过去。
“桑姐姐身上好香啊。”
沈桑手搭在小姑娘腰间,轻挠了下,见人痒痒的要躲开,又转而搭住她的肩,护着生怕人掉进水里。
“味道可好闻?若是喜欢,回去后送你些。”
孙幼薇欣喜应下,点了点小脑袋,双眸里亮晶晶的。
“还是桑姐姐最好了!”
沈桑对此很受用。
劳什子太傅,这会儿还不是得靠边站。
不多时,婢女进来,端着膳食,布好碗筷,请诸位主子用膳。
太子夫妇成亲多日仍中规中矩,各自夹着喜欢吃的菜,偶尔递杯茶递块糕点。
反观坐在对面的二人,动作亲昵,面生欣喜,之前尚还顾及着遮遮掩掩,这会儿直接熟若无人。
如胶似漆,亲密无间。
孙幼薇看着碗里高高堆起宛若小山,面上些许尴尬,轻拽了拽傅之向袖角,小声开口:“太傅大人,已经够了。”
傅之向又夹了块鱼肉,细心挑去刺后放进碟子里,道:“幼幼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
长了肉肉,他抱着也舒服。
想着,傅之向放下筷子,捏了捏孙幼薇的小脸,惋惜心疼道:“也是,还是这般瘦,瞧着就让人心疼。”
“……”
孙幼薇脸色绯红,羞的似要滴血,轻轻嗯了声,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
沈桑抬眸,轻声开口:“太傅大人,幼幼可以动手夹喜欢吃的菜,不牢您费心了。”
“没关系,”傅之向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微臣早已记住幼幼平日里爱吃的菜,夹的也都是。幼幼只管吃就好,其他的微臣可代劳。”
太子殿下夹菜的动作一顿,若有所思。
沈桑道:“虽冒昧失礼,可太傅与幼幼不过才相识几月,当真能记得这般清清楚楚?”
“既然冒昧失礼,太子妃还是不要问了,”傅之向道,“微臣对幼幼真心以待,此番回去,就准备上门提亲事宜。”
“咳咳,咳咳……”
孙幼薇捂着嘴,脸色通红,就着傅之向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
“是吗?”沈桑眼眸微眯,“太傅回的还真是直接。”
“承蒙太子妃夸奖。”
“本宫只是担心幼幼,并未夸奖太傅。”
“无妨,待娶幼幼进门,自是一家。”
“……”
真是个……臭不要脸的。
沈桑欲要开口,就见谢濯往她手边推了推茶,看向傅之向,道:“太傅,食不言寝不语。”
傅之向轻啧一声,目光扫过二人,懒懒倚在椅子上,没再开口。
沈桑端起茶,轻抿,润了润嗓子。
一顿饭吃的算是颇为愉快。
……
午后宴会正式开始。
会有人在各个地点设置宴会形式和题目,以炷香为时间,供人参加玩乐,亦或是自发组织。
琴棋书画,流觞曲水,舞剑挥刀,点到为止。
炎炎夏日是云中亭最热闹的时候,身处绝色美景,赏人间乐趣,若是错过也不必感叹惋惜,可借宿在皇室楼阁内,滞留多日后再离开也尚可。
沈桑向来不会参加这些宴会,令她诧异的是,谢濯竟然去了。
谢濯身姿修长,宽肩窄腰,明黄色锦衣绣银色云纹,华贵艳绝。
他举起弓,一手搭箭,神情专注,手松开后“嗖”地一声利箭飞矢而过,正中靶心。
接连又射了几箭,皆是红心。
他举止优雅,动作干净利落,沉稳而内敛。
惹得众人拍手欢呼,连声叫好。
沈桑趴在窗前,沐浴着暖暖日光,雪白肌肤泛着晶莹。眼眸弯成好看弧度,红唇娇艳红润,缓缓坐起,素手托着香腮,桃夭柳媚中透出一丝妩媚韵味。
平日里看惯了太子整日坐在书房内批阅公务,倒忘了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
两者一比较,眼下这个多了丝活泼的生气。
又是一剑中靶,谢濯动作微顿,抬头,见太子妃正含笑看着他。
心头一软,嘴角勾了抹弧度。
再一瞧,一名黑衣翩翩少年走来,站在太子妃身侧,吸引了她的目光。
谢濯压下嘴角笑意,抬手遮了遮眼,只觉今日阳光刺眼的很。
旋即将弓箭交给侍卫,不顾旁人挽留,径直上了阁楼。
沈桑正说着话,见谢濯上来,起身,奉上新煮好的茶,道:“殿下怎的不再多玩会儿?”
她的话带着笑意,眼底的笑也尚未褪去,谢濯不由多看了两眼。
旋即接过茶,吹了吹后喝了口,“不玩了,只有孤一人没乐趣。”
他将茶杯放在桌上,看向元熹,“孤可是打扰了太子妃?”
元熹抱拳行礼道:“两位小殿下跟十二皇子约了在半个时辰后比试,奴怕出事,想着来告诉主子一声。”
“陆一呢?”
“正在守着两位小殿下。”
“嗯,”谢濯道,“让人准备两把木剑,带过去。”
元熹一愣,看向沈桑。
沈桑想了下,点头,“按太子吩咐去准备。”
“是,”元熹看了眼沈桑,又道了句,“主子记得按时吃药。”
说完后才离开。
谢濯扫过桌上的白瓷瓶,“吃什么药?”
“是上次徐太医送来的。”
谢濯“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休息片刻后,两人去了双胞胎兄妹“约战”的地方,周围已经围满了人。
转过拐角,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忽然从树上垂下,吓了沈桑一跳,险些踉跄摔倒。
谢濯眼疾手快的将人扶住,冷声道:“下来。”
此人正是霍小公子,霍穆宁。
不得不说,霍小公子五官生的极好,精致漂亮,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勾勒上挑,鼻子傲挺,唇不点而红。
一袭女子衣衫贴合在身上,并未显得不伦不类,反而衬得姿容绝美。这会儿他抹了浅浅一层胭脂,头发梳成发髻,有模有样的别了支簪子,尾角缀着小玉珠,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响声。
沈桑轻拍着胸口,舒了一口气。她一动,才意识到谢濯的手还贴在她腰间,都说男子身上温度高,这话一点都不差。
只是这会儿短暂的接触,就让沈桑身上灼灼,像是要烧起来。
谢濯也意识到,松了手。
霍穆宁从不怕谢濯,他连父亲的打骂都不怕,他喜欢现在凭心情喜好做事的自己。
“嫂嫂你看我这身可好看?”霍穆宁转了个圈。
沈桑退后几步,托着下巴倒真仔细观看起来。
她摘了发髻间的灵步玲珑簪,走到霍穆宁跟前,换了他别着的梅花簪子。
笑笑,眼眸间春水流动,“这样极好。”
霍穆宁一愣,随后甚是欣喜,“谢过嫂嫂。”
沈桑看着手中的簪子,比了比身上衣衫,有些不相称,看了看不知放在何处,索性放在谢濯手心。
“殿下先帮臣妾拿着。”
那边孙幼薇在对她招手,沈桑放好后,提裙走了过去。
“……”谢濯看着手中簪子,面无表情。
随手一抛,扔进霍穆宁怀里,“自己拿着。”
霍穆宁:“……”
他的簪子又不脏,扔什么扔!
作者有话说:
太子:孤不是,孤没做,太子妃你听孤解释
桑桑:(面带微笑)臣妾想孤芳自赏,请殿下圆润的走远点
太傅:来,抱一个亲一个,么么哒
幼幼:讨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