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温辰好像一点都意识不到他的试探,脸颊红扑扑的,指了指头上戴着的繁杂头饰,叹气,“师尊,快帮我把这个扯掉吧,好沉,压得脖子都疼了。”
“行。”叶长青宠溺地依言照做,把那碍事的凤冠摘了去,红线一解,玉簪一抽,流云般的黑发倾斜而下。
他拿起银盘里和喜秤并排而放的银梳子,对着妆镜,有条不紊地给少年梳起了头发。
梳齿落入发间,留下酥麻微痒的触感,温辰轻轻一颤,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从镜子里望着站在身后的青衣人,如若痴迷:“师尊,你记不记得,好久前在南明谷的夜里,你也是这么给我梳头的。”
“当然记得。”直至此时,叶长青已经对这个幻像的真实感习以为常了,无论对方说出什么都不稀奇,眉骨轻抬,落落大方地答,“当时啊,你说你长大了要打坏人,做英雄,我不光不同意,还狠狠泼了你凉水呢,告诉你做英雄都没有好下场,老老实实做个普通人最舒服。”
“是,师尊你那时候好凶的,脸色很可怕,把我都吓到了。”温辰轻吐了吐舌头,像真有点后怕似的,转而机灵地道,“不过,其实也不完全是我好高骛远,我当时,也是存了一点小小的私心。”
“哦?怎么讲。”叶长青漫不经心地问。
温辰掀起眼,从镜中与他四目相接,浅浅淡淡地笑了:“师尊,你是我心中的大英雄,我一直得抬着头仰望你才行,那样好累,也没有安全感,我想,如果我也成为了和你一样的人,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你并肩而战,所以……”
叶长青梳头的手一停,低声说:“小辰,我从来没觉得你配不上我,你只要好好活着,对我而言,比什么都重要。”
“嗯?”温辰疑惑地转过头,就着荧荧灯火,伏下脊背,有点愧疚地小声问,“师尊,你眼睛怎么又红了?”
“光晃的,你看错了。”叶长青反手将梳子扣在梳妆台上,转过身,狠狠地阖上了双眼,良久,才复又张开,欲盖弥彰地换了把剪子,“来,剪一缕头发,我们结发成亲。”
咔嚓两刀,各自发梢上落下了一缕,他拂手捞了住,完成任务似的,就要缠到一起,忽然,被温辰叫住了——
“师尊,我来吧。”少年从他手中拿过青丝,用一根细细的红色细线绑了起来,然后一端系在了自己小指上,另一端系在了他的小指上,笑盈盈地扬起脸来,“师尊,你看,红线和同心结,你以后再也不能离开我了!”
“……”叶长青盯着手上那一抹刺目的红,心底一个强烈的声音告诉自己,之前就该一剑劈了这地方,这滩浑水就不该蹚,这场空梦就不该做。
看看,出不来了吧。
“师尊!还有合卺酒,还没喝合卺酒!”
见他不做声,温辰表现得异常兴奋主动,和记忆里那个腼腆胆小的孩子完全不一样,跳下凳子,牵着他站到一起,拎起酒壶给桌上准备好的两半苦葫芦各倒一半,琥珀色的酒液在烛火下微微晃动,映出了洞房里天造地设的一双。
望着水面上自己的脸,叶长青终于麻木了,也不在意这酒有没有毒,能不能喝,直接抄起来,一仰头干了。
甘苦与共,甜中带涩,是那夜新婚时,交杯合卺的味道。
他一把将那苦葫芦撇开,手扶着桌角,呼吸都有些不畅,痛楚万分地抬起眸来,眼睁睁看对面的少年学着自己,一饮而尽。
只听当一声轻响,酒一半都没喝完,葫芦先掉了。
温辰脸颊红得厉害,清瘦的身影晃了几晃,迷糊地倒进他怀里,抓着他襟前的料子,难受地支支吾吾:“嗯……好晕啊,这,这酒怎么这么大的劲儿,不应该呐……”
叶长青呆若木鸡地抱着他,脑子烧成了一团浆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冲口就责了一句:“不会喝就别喝,逞什么能耐?”
“不行……”温辰烫热的脸蹭着他的胸膛,半眯着眸子,倔强道,“这酒必须喝,喝完了,你才是我的人。”
“你……”叶长青想推开他,无奈却被缠得紧紧的,隐约有打蛇上棍的架势。
温辰贼兮兮地勾着眼:“师尊,酒都喝了,该圆房了。”
什么?叶长青浑身烫得快蒸发了,一方面腹诽着这大巫怎么这么好色,非得给他扒光了才甘心?另一方面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两个月来蚀骨的思念在这一刻全然迸发,除非他就地修无情道飞升了,否则半点都忍不下去。
他手臂一捞,将温辰打横抱了起来,几步走到床边,还没完全放下,就听这小子黏糊糊地撒娇:“师尊,亲亲我。”
“……”叶长青俯身在床头,忍得心绞痛快犯了,架不住对方连连的哀求,低下头去,在小孩绯红的侧脸上,轻轻碰了一下。
阴差阳错的,在肌肤相触的一刹那,温辰“碰巧”就转了转头,浸着酒味的红唇擦过脸庞,好死不死地亲在了一起。
叶长青心跳暂停,像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似的,僵持在原地,不敢动弹。
可不管他如何拘束,温辰难耐地扭了扭身躯,熟练地揽住他后脑,彻底加深了这个亲吻。
完了。
温香软玉在怀,折梅山叶长老现在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来这有何贵干了,什么大巫啊不死鸟的,尽数抛诸脑后,眼里头就剩下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小徒弟,痴缠辗转,红衣堆砌着青衫,层层叠叠,杂乱不堪。
过了一会儿,忽然腰间一沉,温辰扣住他手腕,直接翻到了上方,将他两侧的要害卡住,伏下身,轻声道:“师尊,上次你不认真,居然还嘲笑我,这一次,要你好看。”
叶长青睁开眼,狭窄的视野中映出了一个熟悉的影子,看着好像跟刚才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呢?他深陷迷局,思维都有些钝化,感觉着身上那人毛手毛脚地做着些什么,忽然,灵台上一道霹雳降下,打散了他自己给自己编织的幻梦。
唰!
说时迟那时快,雪扇并作刀锋,夺命一般朝那人颈间刺去,令人诧异的是,他腕子一僵,竟是被徒手捉住了!
叶长青心下惊骇,不知什么人能有这般本事,五指倏地一松,折扇易手,泼雪的锋芒横切出去,眼看就要切断对方的咽喉。
然而他狠,那人也不是菜的,腰肢一折,灵蛇似的朝后倒去,鼻尖擦着剑气掠过,险象环生。
一击不中,叶长青还欲再下杀手,忽听那人惊呼:“长青,别打了,是我,真的是我!”
“?”他狐疑地眯了眯眼,十二分不信地盯着那个长大成人后的温辰,握着扇柄的五指轮流抬起,又挨个落下,森冷地道,“前辈,你贵为十巫之首,竟然用这种下作手段对付人,不觉得有点掉价么?”
见他误会,温辰呼了口气,掩着心口压惊,指指他袖中的某个位置:“那个,你仔细感受一下,‘寒宵’是不是醒了。”
“嗯?”叶长青愣住,分出一缕神识去探查了一下那把随身携带之物的动静,脸上神情像冰河解冻似的,一点一点皲裂开来。
“你,你真是小辰?”
虽然不可思议,但能唤得醒那桀骜不驯的凶剑“寒宵”,世上恐怕再无旁人了。
“是我,长青,我回来了。”温辰点点头,乖巧温顺地坐好。
“你没死?”
“没。”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响彻洞房,紧接着,叶某人暴怒的咆哮就炸了开:“姓温的你他妈的脑子有毛病吧!装死涮着老子玩儿呢?知不知道,你师父我差点就给你守寡一辈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辰辰:昨天我看过剧本了,本来这章不是我的内容,但是因为师姐已经开始张罗着给师尊介绍对象了,我一着急,连夜威胁作者改了大纲,把我安排上,结果,没想到这个女人记仇,在章末尾狠狠摆了我一道,老婆生气了,哄不好了,愁……
作者:没错,因为你根本体会不到写废整整六千字的痛苦,令本来就不富裕的存稿箱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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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AQ看在我删了剧情改成感情的份上,你们不打算贴贴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