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宛平三个字犹如一道惊雷, 劈得场中众人外焦里嫩。
阿水由于早就知道的缘故,面部表情没有多大变化。
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大虎等老人则大张着嘴巴,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特别是大虎。
他依稀记得几年前, 十九岁的小女娃信誓旦旦说她不是陈宛平。
他那时候虽然怀疑,却还是选择相信。
没想到,一直否认的她,竟然真的是那位名震天下的陈三娘。
“看来,小陈将军要好好给诸位一个解释了。”将台下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兖王言辞间满是打趣之意。
明溪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等会儿怕是要被念叨个没完。
他转身对副大都护说:“我们在此,众人不便, 你陪本王看看西口关。”
副大都护拱手称是,陈大郎与妹妹许久不见, 自然是想留下来。
他正要开口说话,似乎是猜到他要说什么, 兖王笑着摆手:“西口关防守严密, 陈将军自便即可。”
等兖王和副大都护一行人离开, 大虎等西口关旧人三步并两步跑上演武台,将明溪团团围住。
“好啊好啊, ”大虎活动手腕,笑容难辨, “小娘子骗得咱们好……”
话音未落,大虎被以春四娘为守的娘子军们挤到一边。她们围着明溪,七嘴八舌“申讨”她不讲义气。
此刻,明溪不是将军, 她们也不是她麾下的将士。她们是相识多年的朋友, 生死之交的战友。
朋友之间, 不必拘束。
明溪手握圣旨,随着春四娘等人的逼近一步一步向后退。
眼看她就要跌下演武台,陈大郎赶紧横剑一拦。确定她安全站稳后,他抱着剑,远远躲到一边。
明溪侧眸发现无路可退,和她形影不离的阿南也躲在演武台边缘左顾右盼,不由得暗骂一声没义气。
她心虚地抹了把额上细汗,笑说:“我可以解释。”
“不用解释,”已经成为千夫长的春四娘冷哼一声,偏过头,颇为傲娇,“将军瞒的这么紧,是没把我们当姐妹。”
“将军天天和咱们姐妹长姐妹短,天天听我们夸陈三娘,还自己个儿跟着夸。”
“我就说将军怎么喜欢扎娘子营里,还以为将军是想督促我们训练,原来是为了听我们夸她!”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
明溪有口难辩,忽然,她的视线和阿水心虚的眼神交汇于空中。
明溪灵机一动,本着死贫道不死道友的精神,绽放灿烂的笑容。
阿水隐隐感觉到大事不妙,转身欲走。明溪眼疾手快,一把将阿水拽到身边。
阿水不停地挣扎,奈何明溪用了全力,她一时挣脱不开。
她只好轻声嘟囔:“得亏末将如此崇拜三娘,没想到三娘竟然想拖末将一起下水。”
明溪只当没听见她的抱怨,一本正经地对围着她的娘子们说:“此事非我一人瞒着各位,阿水也知道,不信你们问问她。”
说完她将阿水推进娘子们当中,用她稍稍抵挡娘子们的攻势。
趁着娘子们抓着阿水兴师问罪的功夫,明溪悄悄从她们身后绕过,准备溜之大吉。
还没等她跳下演武台,二豹带着渗人的笑容走上前。明溪连忙捂住耳朵,生怕他也要叽叽歪歪。
二豹拉开她捂住耳朵的手,骂骂咧咧道:“早知道是输给名震四方的陈三娘,当初我也不至于被大家嘲笑那么久。”
“我的错我的错。”此情此景,明溪认错态度十分熟练。
才认完错,她话锋一转,打起友谊牌:“当初林一欺负你,我可没少帮你。”
她用商量的语气说道:“你松开我,将来打仗我让你当前锋。”
二豹眉梢一挑,惊喜地问:“当真?”
明溪回头看了眼处在娘子之中,一脸生无可恋的阿水,还有被娘子军挡住去路,一蹦一跳的大虎。
她不自觉吞咽唾沫,指天发誓:“比真金还真。”
二豹侧身让出一条路,明溪感激一笑,跳下演武台。将将落地,感觉后衣领被人拽住,明溪匆忙回头。
只见二豹咧开嘴笑,气沉丹田大吼一声:“大家快来,陈三娘要跑!”
明溪:?
别问,问就是跑掉了。
明溪作为“罪魁祸首”,直接被灌得不省人事。
作为“帮凶”的阿南和阿水也没好到哪里去,才喝完一碗罚酒,另一碗罚酒便又出现在眼前。
到最后实在喝不下了,他二人连连求饶,还趁众人倒酒的功夫,手脚并用向外爬。
眼尖的大虎和春四娘看见,一人拖一人,将人拖回来。
最后还是花嫂赶来,劝住闹过头的众人,一场喧嚣吵闹这才作罢。
两日后,主帐。
“水……”明溪扶着额头,宿醉的疼痛让她想起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温凉的水入喉,抵消烈酒的辣意,明溪慢慢睁开眼。
看清守在床边的人,她语气里满是依赖:“大哥。”
她佯装生气地说:“大哥就看着小妹被灌酒,也不说拦着点。”
陈大郎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喝了酒,泯恩仇。我看你乐意的很。”
明溪莞尔一笑,她抵着胳膊坐起来,问道:“兖王和副大都护在何处?”
“兖王殿下已返回西域都护府,不日就要回京,”陈大郎倒了杯茶水给自己,一饮而尽,“副大都护留话,要你十日后赶往都护府。”
“这么急?”明溪揉了揉眉心,颇为讶异。
陈大郎轻叹道:“西域七国未进京贺陛下登基之喜,似有反意。”
这件事明溪知道,但也仅限于知道哪七国有不臣之心。
那时的陈宛平为爱自囚后宫,从不过问朝堂之事。这六国最后是什么下场,她就不得而知了。
明溪缓缓睁开眼睛,锋芒毕露。
“西口关的下一任守将是谁?”陛下复她车骑将军位,除了施恩外,只怕也为了即将掀起的战事。
她与西口关的缘分,止步于此。不过离去之前,她还是希望西口关能拥有一位符合她心意的守将。
西口关和其他关不同。
西口关情况特殊,独有一支千人娘子军,换旁人来,她不放心。
陈大郎指着自己,说:“副大都护命我驻守西口关。”
“大哥驻守?”明溪讶然。
陈大郎宽大的手掌抚过明溪的脑袋,温和一笑:“西口关交到大哥手上,大哥一定不会辜负你这么些年的努力。”
明溪自然相信陈大郎,她轻轻点头:“也好。”
她停顿片刻,似乎想起什么,说道:“我要从娘子营中抽调三十六人做我的近卫。”
“阿南和阿水也要跟着我走。”
“依你。”
“大虎和二豹,还有春四娘他们,就劳烦大哥多多照顾。”
“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他们。”
“对了……”明溪猛地一拍脑袋。
“什么?”陈大郎被她吓得差点跳起来。
明溪盯着陈大郎的眼睛,一字一顿:“大哥也要好好的。”
“你也是,”陈大郎嘴角上扬,“陈家人,缺一不可。”
十日后,明溪携三十八人日夜兼程赶往西域都护府,见到了阔别多年的陈恕。
她扑进陈恕怀中,言辞恳切:“不孝女归来,拜见爹爹。”
陈恕搀起多年未见的女儿,老泪纵横。
陈恕此番前往边疆所用身份是镇西大将军,一是为坐镇边关,安抚因西域七国挑衅而浮躁的军心。
二则是联合西域都护府提前布置,以防不测。
西域趁新帝根基未稳,必然会与中原有一场大战。
中原与西域和平相处多年,养精蓄锐,也到了该将卧榻之侧酣睡之人除去的地步。
面对一众资历深厚的将军,明溪丝毫不怯场。
她指向地图上的乌支汗国,朗声说道:“乌支汗国地处中原与西域交界处,和乌哈汗国、金帐王庭互为犄角,且其在三国中国力最弱。”
“末将以为,先攻乌支汗国,不仅可以削弱互为犄角的乌哈、金帐,还可以为国朝向西域深入提供后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