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家公子的生辰都会办花筵, 足岁为整数宴请亲朋好友,不是整数则一家人团聚庆贺。
白府冷冷清清的,白见思住的厢院偏僻, 除了几个小厮,再没有其他人,可看出白家对白见思是不怎么待见的。
白见思有些落寞:“府上只有爹爹知晓我的生辰。”
话题转到他逝去的亲人身上,苏冰讷讷无言, 想说点什么话又觉得不妥, 半晌仅道了句“节哀”。她不太会安慰人, 把手里的玉指握紧, 温声问道:“阿思在白府可好?有没有人欺负你?”
白见思抬眸, 想说不缺衣食, 话到嘴边, 不知为何再次变成沉重的话题:“我如今是要嫁太女的人, 以后说不准是帝后, 他们谁敢对我不敬?”
两人都被戳到痛处,一时相顾无言。
过了会儿,白见思抿紧唇, 恨不得苏冰日夜惦记他,为不来找他感到愧疚,便提起自己的伤心事:“下人畏我, 朋友一个都没有,母亲不许我出门, 长姐时常使唤我做事,哥哥偶来出言嘲讽。我在府上无说话的人,天天都在想妻主过得好不好。”
苏冰听得难受极了,如今的处境, 又没办法带他走,不免暗自神伤。
“大皇女那儿,我会尽力周旋,试着拖一拖”
刚说到一半,她低下头,发觉有股力量从白见思的手跑到自己体内。
“妻主体内的魂源若不经我温养,会枯竭的。”
白见思起身站到苏冰面前,脸颊泛红,期期艾艾:“妻主不能久待,肌肤接触速度缓慢,口舌之交快些,最好是、是”
想到那些羞人的画面,他开不了口。
苏冰一下子明白他的意思,动作变得不自在,拉着的手心都在冒汗。
估摸是因为背后的龙图面积变大,白见思一靠近自己,她的心就跳得很快,甚至听见咚咚的声音。
等人倾身到她脸前,头发痒痒地扫着她的耳朵。苏冰也听见白见思的心跳,和自己一样的猛烈,快要奔出胸膛。
一个吻落下来,依旧同分别那日一样青涩。
苏冰睁着眼,因白见思的身子背着上面的蓝天艳阳,她只看到柔和的光影,感受着唇齿的亲密。
温凉的气息很好闻,苏冰怕咬到他舌,任他亲吻了会儿,干脆把魂源抵过去,等魂源物归原主蕴养好后,再契过来。
耳鬓厮磨了会儿,白见思有些热,双眼迷蒙地道:“我好热好难受。”
苏冰连忙扶他坐下,手臂被他抓着。
她直觉不对劲,看白见思脸蛋酡红,喝了酒似的犯迷糊,瞬间想到凤体成熟后会对龙体发情的事,隐约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开始发热。
眼下倒春寒的时节,许多人还在穿袄,他们也没走动,这种反应不正常。
苏冰扫眼四周,从桌上取了个杯子,倒上茶,尴尬的说:“阿思,茶,降降火。”
白见思同样意识到龙凤体的问题,羞怯地摘下披风,盖住某个蠢蠢欲动的位置。
他想到书里的传说,眉眼染上愁色,不断瞥向苏冰:“妻主,我若不和龙体交合,活不过三年。”
苏冰给自己倒茶的手一顿。她如何不知这件事,只是眼下凤体被高位者觊觎,她体内又有蛊虫未灭,不是时候。
“今日你生辰,我带了几枚灵种,有驱虫的、有解毒的、有养颜的”
白见思听她转移话题,有些失望,身上冒着冷气,眼神忽然锐利起来,问她:“可有瞬间毒死人的?”
“阿思要剧毒之物做什么?”
苏冰颇为局促,对这个样子的白见思有些陌生。
白见思凄然笑了下:“老天不替我报仇雪恨,只有我自己来。我本是妻主的夫郎,转眼就要嫁到皇宫添祥瑞。对白家来说,我是筹码,对皇上皇女来说,我是有利的男眷。以后在冷宫里骨瘦形销,这一生就这么过去了。”
他们的地位本就是天差地别,想跨过鸿沟,无论是攀崖渡河还是修建一座桥,在世人眼里都是不可能的事。
苏冰心痛得无以复加,把手心里的灵植全催长出来,一株株放到地上。
形状各异,花式不同。她依次介绍名称作用,指着最边上那株紫色的:“这株本是我有用,若阿思要,我便送给阿思,但要注意的是”
她抬头郑重道:“切勿冲动。阿思要记得,你是我生命的另一半。除非万不得已时,不要用,须知卧薪尝胆,厚积薄发。”
白见思垂下眸,心里空落落的:“我们还可能在一起么?”
关于这个问题,苏冰此时还没办法回答他,默然饮尽一杯茶,搁下杯子:“我在建高楼,或许会摔死,或许有朝一日把阿思接回来。”
苏冰待得太久,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两个小厮站在门口,委婉赶人:“苏大人,时候不早了,午时公子要休憩。”
理由十分拙劣,哪怕提要用餐都比这句话好。
身在白府,须守规矩,苏冰不想贸然留个坏印象,只好和白见思道别:“阿思的裤脚被打湿了记得换,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多看了两下眼前人,苏冰便难受得慌,却不后悔喜欢上他。纵使他是天上星、水中月,她也想努力地将人留在身边。
白见思失魂落魄地目送她远去,立在原地望穿秋水,隔了好久都未回屋。
这一别,不知妻主何时才会来看他,
他痛恨他的自私自利之心,希冀苏冰能力挽狂澜救他,不愿她远走高飞,离他远去。
如是旁人这般痛苦,肯定自甘忍受,让妻主另寻良夫,他却不同,只要一想到妻主有其他男子在身侧,便会心如刀割。
有时候他会胡思乱想,如果两人挣扎到最后,都跳不出泥潭,他宁愿他们当亡命鸳鸯,也不要被人拆散。生时不能在一起,那便携手走黄泉归路。
他这一生再也承受不住更大的痛苦,与其在皇宫里和别的男子争来斗去,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不如早早脱离悲惨的命运,和妻主一起转世投生。
春和景明,春光一片大好,白见思的身形在金日照耀下,略显冰寒萧寂。
他悲哀地发现,自己没办法接受不能和妻主在一起的事实。
地上的灵植,他只捡起来一种,那株紫色剧毒之物。
如果妻主知晓他内心想法,会不会立马弃他而去?白见思想得越多,心思愈阴暗,住在白家三个多月,恍如住了三年半之久。
要不是他以后有成为帝后的可能,白家人才不会在意他死活。
和白见思草草见了一面,苏冰不舍离去,回到皇宫里,被一名自称李毓的女子拦下,想了许久才想起此人是顾柒柒的手下。
“苏天师,这是主子给你的信和药,务必三日内回复她。”
苏冰收好信,进入自己的矮小的邸宅,关上门窗,把白色的药粉倒进嘴里,拆开信看。
信上很多字,避免被有心人看到,某些地方写得很隐晦,偶有几个字以图代之。
苏冰读了几遍,才懂其意。大致为顾柒柒说服了四位城督,又问自己在宫中的情况,五月的百花宴有什么计划,以及对她蓄养势力的看法。
苏冰走到方桌那边,提起笔,逐个写下应策,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让她在各城打造兵器、买通魂植师育粮。
近来偶有听闻,霖国皇帝有立顾芭芭为太女之心,顾芭芭既然敢假替身份,其野心肯定不小。
霖国本就是富庶之地,冬季也有粮食收获,常年来,除了势力杂乱繁多外,并无粮草之忧。而祁国不同,祁国国库亏空,外加冬季冰天雪地,过完寒冬正是播种插秧的时节,被豺狼盯上,战乱是十有八九的事。
写完信,苏冰去灵药阁交给李毓。
算了算日子,五月初五百花宴,不凑巧是北玄国杀民掠财的那段剧情么。
书里李参兰、顾柒柒临危受命,无粮草的情况下,同几个魂植师抛弃灵植,改育粮食,带领五万士兵抵御八万北玄敌人。最终李参兰和她儿子战死边疆,顾柒柒以少胜多凯旋而归。
此为一个大的转折点。
苏冰负在背后的手握拳,李参兰不能死。
伏素一闭关,其余的魂植师都很悠闲,苏冰在灵殿几下完成任务,省着力气,回屋培育万菩提。
万菩提种子的催芽养成没有难度,估计是为女主设计的,仅需投入高等级的魂力,便可将种子养成大树。
苏冰的实力在这两天达到七级,强度是不够的,但是她发现将魂力压缩凝实,照样可以培育万菩提,只是速度很慢,过程费精力。
知道如何催化后,她日夜都在耗在这粒种子上。
万菩提要长到一人高的程度,才能开花结种,苏冰为避免被人怀疑,命婢女搬了十几个花盆到院子里,再种上其他普通的开花树,和万菩提生长在一起。
灵植不需要水土,靠吸收空中无形的力量便能存活。苏冰此举,不过是为掩人耳目。
她叮嘱好下人不要动她的树,在品种各异的树中间,每天谨慎小心地将万菩提养大,恨不得把树绑在身上。
但那样做会招人好奇,这可是救她命、救天下的宝贝,一旦出差错,万劫不复。
五月初三,百花宴的前两天,院子里的栀子花、槐花、凤凰花等小树都开花了,万菩提才刚结骨朵,花朵花萼有彩色晶莹的线纹,美丽而奇特。
苏冰无奈,在屋里用毛笔蘸上红墨,把它们涂成正常的颜色。
涂完花朵的颜色,她听到一墙之外奴才们的窃窃私语,笑了笑,伏素她们果然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