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霎时微风四起,吹乱了玉芙如墨的青丝,她盈盈望着他,眸子里盛满了月色的光晕,还有——他的轮廓。
寥寥数语,明明说得再普通不过,但他怎会知晓,这是少女盼了许久的心事,她有多么期盼,能与他再像以前那般,静谧下只有他们,就只有他们。当温柔的话音落下,便响彻了她的心扉,慢慢地,她目光所及,好像连月色都要容不下了,在嘴角将要勾起的那一刻,她狼狈地低下了头,匿藏住了少女心事。
“嗯……是太难了些,先生单独教我,想必很快能学会了。”夜色当空,万籁俱寂,她柔和的语调格外分明,可她却不敢抬头。
不知何处传来阵阵风铃声,此起彼落,一下一下,叩着她的心跳,教她手足无措起来。
顺着他的话提及了殷乔,“说起侯夫人,我还以为她会不记着我了,能在回去前见到她真好,听她说南疆的事,我刚刚还有些怕呢,侯夫人真厉害呀,竟能在满是蛊虫的地方住一个月,要是我肯定不敢的,那些事当真有趣,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去呢,我想大抵是没机会的……”
她的声音到后头越来越小,慢慢变成了细不可闻。
就算冬日晚风,在此刻都让她觉着有几分燥热,她的话好拙劣,妄想用胡言乱语掩盖风铃的轻响,她不安地抬了头,想窥探他的反应。
却不料正好迎上了那双温柔的含情眼,只听他温声道:“南疆可不是什么好去处,你若喜欢新鲜的,以后可以去广州府,那处靠海,海风拂在面上,软绵绵的沙滩上有许多出海的渔民,捞上来的鱼蟹极多,果子都不同于江南的种类,定能玩得欢快。”
玉芙的心就像拉紧的弦,听他描绘起了广州府的事,才缓缓汇成了一首柔和小调,仿佛真见到了他所言的景物,教她心生了几分期许。
“先生去过吗?”
她期盼的语气让温时书微怔,才发觉说了她做不到的事,心里却不愿孩子失落,默了片刻道:“以前同明主收复广州府时去过,已经过了好些年了,若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吧。”
“嗯……广州府人杰地灵,想必是个极好的去处,海风会温柔,说不定人也很温柔,我听着很是喜欢。”
话音落下,两人不约而同错开了视线,听着风铃静下,心里都知这是不可能的事。
玉芙知道他在哄她,心里高兴又酸涩,都说先生是君子,还愿意用谎话哄她开心,月色清辉仿若降在了她身上,却偏偏知道,她根本不能去。
温时书也有了片刻的悔意,他怎能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算能带她去,又要以何种身份呢?两人就算做师生的日子也所剩不多了,竟还说了让孩子有了期盼的话,是他的不对了。
静谧的夜色下,两人同样沉默不语,心里却知道,自己说那话时,是发自肺腑的,只是对方不知罢了。
直到梅枝上的花瓣摇曳而落,那抹暗香不合时宜的出现在温时书的鬓边,惹得小姑娘转过头去,下意识靠近了他,想要伸手替他拂去落花。
但廊桥狭窄,她逼近时,那股少女的馨香使温时书不由得后退了半步,小姑娘没能站稳,霎时扑到了他的怀里。
温时书又怕她跌入荷池,稳稳地搂住了她纤细的腰,夜色下,两人只觉自己的心在作乱,燎原般的心动迅速蔓延开来。
随着一声轻响,他头上挽发的木簪也落到了地上。
玉芙看着他出了神,身后嫣红的寒梅,哪及他万分之一的绰约,便觉得他眉间白相毫,在此刻蕴满的不是慈悲,而是她所有的浩瀚爱意。
“娇娇……”他轻轻唤她,只因她楚楚的目光让他想要躲避。
玉芙红了耳垂,寒凉的夜晚她只觉剩下了温柔,“先生,你唤我什么?我没听清。”
其实她听清了,连他柔和的语调都在心里记得一清二楚,惊喜蔓延在她的四肢百骸,教她难以克制自己,想再听他唤一次,再唤一次就好。
温时书喉结微动,有些哑然。
他怎会唤她的小字……望着小姑娘期盼的模样,他竟想再说次谎,就当他没唤过便好。
但此刻的玉芙仿若看穿了他的心思,闻着他身上的山茶香红了眼尾,缓缓抱住了他。
替他开解道:“我记着那次梦魇,在梦中就听到有人唤我的小字,定然是先生吧,醉酒时也是如此,先生刚刚应当是怕我摔了,所以才会这样唤?其实我挺开心的,先生就和大姐姐一样对我好。”
小姑娘的话音已有了几分颤抖,为了不让先生发觉,已在极力忍耐。
她不敢告诉他自己的心事,怕他察觉了什么从此远离她,那就用自己是晚辈的话替他开解吧。
温时书眸色微闪,却听出了她话中的哽咽。
她将自己当做家人吗?刚刚那一霎的失神好像也有了合理的解释,他缓缓阖眼,试图平复着自己的心绪。
“夜深了,回去吧。”
屋内的殷乔坐在窗边的塌上,早就瞧见了两人的动向,可事情发展成这样,她连瓜子都不磕了,等到廊桥下的两人走了,才回过神来,隐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真真是,一个痴一个呆,看得人抓心挠肝的,这可怎么办才好?”书院本就不大,两人的话全让她听去了,怎能不着急,眼见着都快坐不住了。
沈意看她着急,连忙放下了杯盏,哄道:“夫人何必生气,温鹤行那是铁树开花,玉芙是情窦初开,这俩人的事儿哪有那么容易成,再等些时日说不定就能有进展,你现在的身子可是最重要的。”
殷乔白他一眼,拧了他的腿,“说出去谁信呐,名冠天下的温丞相,竟然在感情上是个呆子,玉芙还有几月就要走了,我看他到时候怎么收场。”
沈意讪讪摸了摸鼻子,嘟囔道:“我看他清心寡欲,说不定以后要当个大和尚,夫人何必跟着着急?”
他实在是难以理解,娶媳妇这事儿,谁帮得了温鹤行?
殷乔啐了他一口,走到床边将他的被子丢到了塌上,“你也是个呆子,今儿去塌上睡,我闻见你身上的味就恶心的慌,莫要过来讨人嫌。”
“夫人?夫人!”沈意哪成想真把她惹生气了,连忙就要走过去哄她,谁知刚走过去,正在害喜月份的殷乔真就吐了,倒教他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