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鹤行去做这些事,简直信手拈来,他是生来的权臣,少年时便是众人口中的王佐之才,为朝廷铲除奸佞,肃清朝野,瞧着没什么不对……可是唯独他的理由,沈意饶是再直,也想明白了。
许久,沈意缓缓说道:“自然不是难事,夫人很喜欢玉芙,有个伴挺好的,但是鹤行,你当真不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温时书瞥了眼对面的人,缓缓将茶斟满,“夜深了,沈侯爷今晚可要在书房歇息?我要先回去了。”
他起身,披上狐裘,往门外走去。
沈意噎了噎,跟在后头一直喊着“鹤行”,却不敢再提刚才的事。
他怎地这样惨?夫人嫌他有味,好友让他睡书房,这怎么能行!
翌日,玉芙顶着微肿的眼睛去了殷乔屋中,倒是把塌上的人吓了一跳。
小姑娘瞧着藏有心事,不知发生了什么,能惹得她成了这般模样。
殷乔忙从塌上起了身,询问道:“芙儿这是怎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玉芙掰着手指,缓缓走到了她身旁,模样有些泄气,“侯夫人,我都搞砸了,我好像过于天真了,以为什么事只要按照心中所想,再去证明自己有用就好了,可我根本做不好。”
她的话音越来越小,头也低了下去,两只胳膊搁在腿上,缓了许久才抬头对殷乔笑了。
“不过没关系啦,其实侯夫人应该也知道我的心意,可是我开窍的晚了些,又笨笨的,时间留给我的不多了,应该来不及距离明月更近一些了。但是我很开心能住在书院里,还能认识侯夫人,我会很珍惜很珍惜这一段经历的。”
玉芙笑得温暖,眼底虽然有些泛湿,攥紧了手下衣裙也就忍了下去。
总归这些日子,她是开怀的,体会了旁人没有的温暖,这便足够了,剩下的事,就暂且放在心底吧。
这世间的人那样多,应该会有许多人同她一样,心里埋着月亮,那微束的光,便是她的整个天下。
殷乔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听这话瞬间明了,恐怕孩子想做的事没成。
可见小姑娘这般模样,她却不好开口询问,想到那晚她见到的场景,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万不能这样说!没有事是开头就能做好的,万般开头难,谁说你来不及了,月明千里,无论你走到哪儿,他都是在的!”
殷乔握住了她的手,认真地道:“傻姑娘,你永远都是你,明月永远是明月,只要爱意不减,怎知不能打动他?哪怕你是笨拙的,只要你做过,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玉芙忽觉恍惚,望向了腕间菩提。
是啊……月明千里,他永远都在,她也不会消减任何的爱意,她自拂尘埃,想要靠近他,也不会轻易放弃,只是有些事终究事与愿违,她很快就要回去了,兴许他们会此生不复见了。
她这样想着,思绪仿佛进入了死胡同,忽地传来的敲门声,打乱了她的思路。
沈意在外头嚷嚷着:“夫人!夫人!今儿的燕窝做好了,你尝尝?还有点事我得和你说。”
殷乔想到燕窝,下意识就皱了眉,听到他有正事,这才恹恹道:“进来吧。”
沈意推门而入,见到玉芙的一瞬,感叹道:“正好你也在,那我便一块儿说了吧。再过月余咱们就回应天府,玉芙姑娘跟着咱们回去,等刘公回朝再归家,这是鹤行的决定。”
他这话就说了一半,听得两人云里雾里的,按照以前的打算,沈意两人短期内是不回去的,况且这事他没和殷乔商量过,突兀提及,惹得塌上的人皱了眉。
“怎地这样快就要回去?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殷乔又转头看了看小姑娘,接着道:“刘家至少得入夏能回来,芙儿怎不留在书院里?还要跟咱们回去遭罪?”
沈意将燕窝放下,朗声道:“这事儿你得问鹤行,他打算回朝了,自然书院不会开了。”
宛如平地惊雷的话,被他不当回事的说了出来,教两人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玉芙颤着指尖,询问道:“沈侯爷,这可是真的?”
她刚刚还在想,两人一别恐怕再也见不着了,转头就听闻先生要回朝的消息,心中宛如有了惊涛骇浪,骤然间,喜悦惊讶缓缓沁入了她的心。
就连她与殷乔相握的手都紧了几分。
殷乔感受到了她的动作,也问:“鹤行可说了缘由?”
沈意视线落在了小姑娘身上,轻笑道:“他没和我说,不过他现在就在书房等着玉芙姑娘呢,不如姑娘过去问吧。”
玉芙错愕地站起了身,连手都不知往哪儿搁了,慌乱无措地看了看沈意,又转身瞧了瞧殷乔,两人却不约而同地对她笑了。
霎时,她只觉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了。
原来,月明千里,她走到哪儿,都是能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