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在世上,这衣服十分重要,即使是那妖界之主也不例外。
毕景穿着乐至的衣服,便如同小孩的衣物套在大人的身上,说不出的怪异。
两人在那小小的坊市中走着,很快便看见了一家店铺,里面摆着几卷布料,老板娘坐在门前摇动着纺布机。
老板娘很热情,拉着便要替毕景量量身。
毕景的身体有些僵硬,躲在乐至的身后,乐至狠狠瞪了他几眼,毕景才乖乖让老板娘量了身。
只是量完身的时候,乐至突然发现那妖主与那老板娘在眉来眼去。
……毕景头上戴着斗篷,乐至更多看到的是老板娘的眼神。
两身衣服再快也要半日,两人便又在这小村子四周逛了一圈。
“为何不回万妖宗?”乐至问道。
毕景并不回答,而是问道:“你觉得万妖宗如何?”
乐至不知其意,只道:“甚好。”
“若是让你去万妖宗如何?”毕景继续问道。
乐至总算听明白了:“不如何。”
“那便罢了,若是你不去,我便不去,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毕景道。
“哈哈,毕景你这般模样,倒像那死缠烂打的妇人一般。”也正如以前的自己一般。
“缠得郎君归便好。”如今的妖主脸皮特别厚。
半日后,两人便去了那店铺。
衣服已经做好,老板娘将那衣服包裹好,递给了毕景。
“恭喜。”老板娘道。
毕景脚步顿了一下,声音柔和起来:“多谢。”
“那位是你娘子的兄弟?为何不敢让他知晓?”老板娘脸上泛起了光芒,好奇地问道。
毕景已经抬步离去。
乐至看着那与老板娘窃窃私语的毕景,看来这妖主真是转了性。
两人回了清台山,依旧是那个山洞。
毕景紧紧地抱着那包裹的衣服不肯放手,独自一人坐到了角落,不知道在磨些什么。
乐至知道毕景有个形似锥子的法宝,可招雷电,似乎越磨越厉。乐至好奇地靠了过去,那人却将东西赶紧收进了怀里。
装神弄鬼。
乐至不再理会那人,而是坐到了床边,从怀中取出两样东西。
那泛着七彩光芒的红色的石头,七色石,如今又恢复了原来的光芒。
还有一颗泛着金光的珠子。
那珠子是凤虚道人给的。
凤虚道人本来算得很好,若是他以死合了毕景的道,毕景悟道,便离仙路不远了。可惜这世上许多意外,他没有死,所以毕景那悟道之路依旧漫漫。
乐至想,凤虚道人的劫本是毕景,唯有毕景成仙,凤虚道人才可归仙界与夫郎相聚。所以凤虚道人让毕景成仙的心思中又含了多少自己的心思呢?
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罢了。
他与凤虚道人各取所需,如今他与毕景纠缠不清,乐至以为自己并不爱毕景,但是随心之道,每次都会被他牵扯心神。他们之间已经不能用爱与不爱来分清。
若是毕景成仙会如何?
若是毕景成仙了,那么他们之前的恩怨情仇是不是可以算清了?
而且毕景多次救他,若单纯以恩怨算,不算情仇,他还欠了毕景,助他成仙,又何乐而不为?
所以乐至答应了凤虚道人的要求。
这金色的珠子本是蛇妖内丹,洗去了妖性之后的模样,具有颠倒阴阳之效,只要将毕景的心头血滴在这珠子上,便可以让毕景以为这发生的不过梦一场。
那站在角落里的人突然靠近,乐至将七色石与那珠子收起,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愣住了。
毕景换了一身红色的衣袍,白发散落在身后,面容俊美,眼中似泛着流光,带着耀眼的光芒。
那身红太过刺眼,乐至微微眯起眼睛。
“好看吗?”毕景问道。
“你挑的颜色竟是红色的,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你的喜好果然发生了许多变化。”乐至道。
“喜袍自然是红色的。”毕景笑道,那冷峻的容颜顿时柔和了起来。
乐至眯着眼睛不说话,脸上神色莫辨。
看见他这般模样,毕景心中突然带上了一抹紧张,上次求亲给他留下了阴影。
他状似随意地走了过去,在乐至身边坐下。
“妖主大人要成亲了?恭喜。”乐至面无表情道。
“你为何不问新娘是谁?”毕景撑着下巴,睁大了眼睛问道。
这本是明晃晃的陷阱,乐至自然不会往下跳。
等了许久,都不见回应,毕景便撑不下去了,而是将另一件衣服递给了乐至。
也是一件大红喜袍,比毕景身上的小一些。
“你穿上肯定很好看。”毕景认真道,然后目光灼灼地看着乐至。
乐至笑道:“毕景,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乐至转头去看他,毕景的目光中带着可怜与深藏的恐惧。四目相对,乐至目光渐渐弱了下去。
乐至垂下了脑袋,看了那红色的喜袍许久。
他开口说话的时候,突然觉得喉咙干涩的厉害:“好。”乐至道。
毕景愣了一下,然后低声地笑了起来,笑得特别傻。
乐至换上那身衣服的时候,突然觉得这衣服十分合身。
毕景瞪大了眼睛,脸上还残余着傻愣。
乐至走到他面前,戳了好几下他的脑袋,毕景才回过神来。
毕景突然伸出手,将乐至抱进了怀中。
大红的长袍纠缠在一起,那长袍的主人也纠缠在一起。
毕景这人性子变了许多,往日骄傲的妖主大人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然而那吻还是一如既往地霸道。
在那人吻上来的时候,乐至的心突然跳的快了几分,越来越快,到了最后,便是心跳如鼓了。
开始还是小心翼翼地吻着,到了后来便成了啃噬,似乎要拆骨入腹般。
当毕景的手伸进乐至衣物中的时候,手突然被抓住了。
乐至深吸了一口气,那如鼓的心跳渐渐平稳了下来。
毕景挣扎了一下,最后乖乖地拥着乐至,不再乱动。
两人便这样在洞口处坐了一夜,吹着冷风,看着天空中闪亮的星光。
毕景突然发现自己变得容易满足起来,若是这样一直下去,倒也不错。
毕景醒来的时候,乐至正坐在床边看着他。
毕景伸出手,想要抚摸那近在咫尺的容颜,手却突然被抓住了。
乐至盯着毕景的手指。
毕景反握住了乐至的手,握得很紧。
“至儿,我们结契吧。”毕景突然道。
结契便是结为道侣,以心头血相融。
乐至没有言语,毕景却十分开心,唯有结契,方能心安。
毕景兴冲冲地在手指上划了一刀,那血红的血落在地上。
“乐至。”毕景伸出手,放到了毕景的面前。
乐至伸出手的时候,手中还有一个金色的珠子。
毕景拿过了那金色的珠子,将乐至的手握在其中,却怎么也划不下去。
眼前突然变得模糊起来,毕景似乎看到眼前的人笑了,笑着骂了他一声‘傻子’,那笑却十分难看。
再然后,他便倒下了,所有东西都渐渐远去。
毕景再次醒来的时候,便躺在万妖宗景生殿中,香炉中青烟袅袅。
似乎所有一切都是黄粱一梦。
毕景站起身来,一颗金色的珠子从他身上落了下去,在地上滚了许多圈,最后不见了模样。
突然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反复响起。
毕景,待你登仙,再相见。
那人已经死了,原来不过一场梦。
☆、第陆贰章 从此陌路
归仙城中登仙台。
在牧嗔出现的那一刻,身边的人突然抓紧了自己的手臂。
乐至转过头看了纪若一眼,纪若小脸皱成一团,双眼却死死盯着那登仙台上的人。
可惜隔着茫茫人海,即使纪若眼神太灼热,牧嗔也不能从人海中将他找了出来。
登仙台上之人负手站在那处,即使台下围观者甚多,那人却无所觉,眼神似落在虚空中,没有东西可以入他的眼。
牧嗔一心向道,这世上的人在他眼中或许与那一草一木无甚区别。
只是不知自己会不会是那一草一木之一。
纪若的手越抓越紧,乐至又想,至少纪若不是那一草一木,想起往日牧嗔的那般表现,牧嗔对她是有感情的,只是对她的爱敌不过那向道之心。
虚空之中,有一人腾云驾雾而来。
那人一身广袖长袍,黑衣黑发,面容之中带着一层冷沉之感。
见了那人,牧嗔竟然微微弯下腰,行了一个礼。
竟能让即将飞升的牧真人行礼,虽不识得这个人,但是只要稍微想想便可以猜到来人的身份。
玉清宗那位时常不见踪影的宗主大人,几乎每时每刻都在闭关修炼中。那人对道心所向,丝毫不亚于牧嗔。
如此说来,玉清宗的都是一众道心甚艰的修者,牧嗔如此,这位宗主也是如此。
牧嗔飞升,引来那一向躲在洞府中的宗主,开始时是十分意外,后来想想也是应当。飞升这般的事,牧嗔成为千年来飞升第一人,会让玉清宗在修界的声明又高几分。这位宗主虽不问世事,对玉清宗之事还是挂怀的。
那位宗主在说些什么,牧嗔认真听着,偶尔还会点点头。
“臭老头!“纪若冷哼一声,冷飕飕的目光在那宗主身上转了一个圈。这话虽不屑,其中却含着满满的嫉妒,她都不曾与嗔哥说上话,全被这老头儿给占了。
纪若的话,乐至听得十分清楚,若是他没有记错,这为宗主的年纪比牧嗔小,与纪若倒是差不多,这‘臭老头’三字实在不妥。
飞升得与天地同寿,不负来时艰辛路。
那人的最后一句,众人却听得清楚。
这话是在赞扬牧嗔,又似在警醒世人。
众修士落在牧嗔身上那好奇的目光顿时收敛了许多,脸上都带上深思的表情。
玉清宗宗主飘飘而去。
牧嗔的目光便落在那登仙之道上,缓缓地抬起头来,目光顺着那阶梯往上看去。
茫茫的虚空之中似乎渗出一丝光,落在牧嗔那面无表情的脸上,添了一抹虚幻之感。
时间已到。
牧嗔那一直无甚的表情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笑,格外的飘渺。
乐至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臂要被捏碎了。
登仙台上的人突然转身看了一眼,乐至循着那目光看去,突然发现那目光太散,茫茫人海,那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牧嗔看了片刻,便转身,一步一步从那台阶上塌了上去。他走得很慢,似在闲庭漫步。
乐至心中悲喜交加,喜得是牧嗔得偿所愿,悲的乃是这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乐至叹了口气,转头去看旁边的人,此时的纪若格外恐怖,脸色已经憋得发白,那本来黑漆漆的眼珠似要瞪得凸出来一般。
乐至拍了拍纪若的肩膀。
纪若站直了身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人竟是忘了呼吸。
“嗔哥!”纪若突然对着那登仙台大叫了一声。
纪若似乎费尽了毕生的力气才喊出这一声,可惜即使纪若的喊声拖得再长,喊得再大声,都很快消散在风中。
那登仙台上之人听不到。
牧嗔一步一步往上走去,身影越来越小,到了后面便化成了一个白点,再到后来,消失在了那茫茫云雾中。
登仙台下的人陆续散去。
待到天色暗下来,这台下只剩乐至与纪若二人。
乐至的手臂已经被纪若捏得失去了知觉。
“他已登仙,若是你再想见他,便唯有努力修仙了。”乐至找不出劝慰的话,只能这般道。
“修仙?”纪若突然大笑起来,“元婴修者不过几千年寿命,我活了几千年,也不过元婴的修为。更何况,我丹元受损,此生再无仙缘。”
纪若笑得疯狂,也笑得格外恐怖。
“他知道的,他明明知道……”
纪若低声囔囔道,说完又大笑起来,似得了那失心之症。
“他明明知道的,却还是执意登仙。”
依刚刚纪若所言,牧嗔登仙,他们之后便是永世不得再见了。
不过纪若已经吃下绝情丹,若是看着牧嗔登仙是执念,如今执念已经了了,又为何这般疯狂的模样?
乐至心中疑惑,或许是执念太深,待爆发出来便好了。但是看着她那般疯狂的模样,心中又生了些同情。
纪若笑了许久,到了后来,那笑声越来越弱,最后便止住了。
“你丹元为何受损?”乐至问道,不知是否有解法。
纪若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瞟了乐至一眼:“自然是天灾**。”
“没有解法?”乐至问道。
纪若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小乐子,你何时这般啰嗦了?”
乐至自动无视了纪若口中蹦出的各种各样对自己的称呼。
“这世上许多事并非绝对,丹元受损也有可解之法。”
纪若跳到了乐至的身上,用手去捂住了他的嘴,一边求饶道:“乐大爷,求你别说了。我快饿死了,咱们去找好吃的。”
乐至不说话后,纪若才从他身上跳了下来,拉着他的手往城中走去。
这归仙城似乎瞬间空了,本来挤满了人的大街此时只有三三俩俩的人走动,那酒楼客栈也关了许多。
他们好不容易找了一间客栈,纪若往那桌子旁一坐,便点了许多菜。
乐至看着那渐渐上上来的油腻之物,忍不住皱了皱眉:“你是修者。”
纪若瞪了一眼他,徒手拿起了那些鸡鸭,都往嘴里塞着。
“你也吃啊!”纪若递给乐至一个鸡腿。
乐至嫌弃地看了一眼,身体往后靠了靠。
纪若的身体突然僵住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酒楼门口处。
乐至也感觉到自己脖子凉飕飕的,转过头,便见了一人站在门口处,在进进出出的人中显得格外显眼。
不仅因为那头与众不同的红发,还有那冷得似乎要杀人的脸色。
纪若猛地扔了手中的鸡腿,躲到了乐至背后。
乐至站起身来,那人却根本不看乐至,而是看着那躲在他身后的身影。
看着纪若紧紧藏在乐至身后,那人的脸色越来越黑,似乎极为不虞。
“纪若,过来。”
纪若将脑袋也缩了起来。
那人身上的怒气逐步在积攒,看了乐至一眼,目光冷厉。
“放开她。”
乐至刚想说话,那人便抽出了长剑,朝着乐至刺了过来。
随剑而来的还有一股剑气,乐至飞身躲开。剑如雨,密密麻麻地向着乐至刺了过来。
那人似乎生来便是用剑的,似乎与那剑融为一体,攻击也越来越厉害。
乐至初时还能闪躲,到了后来,后继之力便用不上,那人的剑却越来越厉害,有几次挡不过,剑擦着乐至身体而过,在他身上留下许多道浅伤。
最后一剑,乐至已经抵挡不住,眼见那剑闪着白光,往自己胸口刺来。
一个身影突然挡在了自己面前。
那剑猛地收住,那人冷飕飕地看了乐至一眼,然后收回了剑。
“纪若,回宗门。”那人道。
纪若的脸上挤出一抹笑,讨好道:“师兄,我过一段时间便回去,你不必担忧。”
“回宗门。”
“师兄~”纪若嗲着声叫了句,脸色却已经僵了。
“回……”
那人话还没有说完,却被纪若打断了。
“师兄,我现在绝对不回宗门。”
“为何?因为他?”
乐至突然觉得一阵冷意落在身上,乐至回视了过去,一脸无辜。
纪若皱了皱眉:“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
“何时才是回去的时候?”
“师兄!他登仙,我已别无他想。天下之大,九州八荒,我不过想四处走走。”
两人对视许久。
那人突然转身离去。
待那人身影消失,纪若似泄了一口气,靠着乐至才完全站住。
“吓死我了。”纪若心有余悸道。
乐至一脸不解。
“我最怕师兄了,差点就坚持不住了。”纪若苦笑着道。
“你在等什么?”乐至问道。
“等什么?”纪若茫然道,“你这样看着我作甚?”
乐至总觉得纪若在隐瞒什么。
纪若无奈地摊了摊手道:“其实我这丹元受损也不是无药可治,唯有一物,神木之光。”纪若低下了脑袋,轻声道,“这是嗔哥告诉我的。”
神木甚为稀奇,如同存在传说之中,凡人要见还得靠机缘,这对于纪若来说本是虚无缥缈的。
但是乐至知道的神木有两处,一处是不老仙山那人洞府之中的梧桐木,一处是极北之地的菩提之树。
前者乐至亲眼所见,后者他是翻遍古籍才知道的。
“天下之大,四处走走,或许姑奶奶就踩了狗屎运了。”说到这处,纪若突然睁大了眼睛,一脸好奇地看着乐至,“话说你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短短百年时间竟然踏入了分神期?”
乐至并不愿多言:“天色已晚,该找个地方歇着了。”
他们二人在这归仙城中歇了一夜,第二日,乐至本来想回小重山,他在那处开辟了一个洞府,虽然不是极品之地,但是也是自己的,况且还有那一老一少,日子也不会无趣。
第二日早晨,两人坐在了茶楼之中。
“极北之地,菩提之树,乃是神木。”乐至道。
“极北之地啊!据说凶兽颇多,十分危险呢!小乐子,你要不要与我一起去啊?”纪若喝了一口茶问道。
乐至吹了一口茶,思索片刻,刚想说话,突然听到门口处一人大声道。
“你们可曾听闻,昨日那玉清宗的牧真人飞升失败了?!”
纪若喝了一口茶,听了这句话,似乎呛到了,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第陆叁章 待再相见
纪若咳了许久,脸已经涨成了通红,许久才缓过来,整个人呆呆地坐在那处,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可能的……嗔哥怎么会飞升失败?”
纪若睁大了眼睛,看向乐至,眼中带着无助。
乐至突然坐直了身体,看着那失魂落魄纪若,脸上的表情淡去,轻声问道:“我该说‘恭喜’吗?”
“恭喜?”纪若眼中的茫然更甚了。
“你没有吃绝情丹。”乐至道。
所以执念成了劫,牧嗔飞升不了。
若是真吃了绝情丹,牧嗔在她心中便如同陌生人,便不会有这般失魂了落魄了。
乐至之前便觉得纪若在等什么,所以她是在等牧嗔飞升失败?
眼前的女子,他始终看不透。
纪若愣了一下,便用力地摇了摇头,急切道:“我吃了……嗔哥给我的时候,我就吃下了。那么大的绝情丹,我一口一口吃下的,嗔哥看着我一口一口吃下的。”说到后面,嘴唇便微微扁起,泪水从眼眸处落下,那清秀的脸上很快布满泪痕。。
乐至紧紧盯着她,这般模样,完全不像作假。原来的想法很快被推翻,是自己错怪了她。
乐至坐到了她身边,看着她哭的泪如雨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纪若猛地转身,抱住了乐至。
先是低低抽泣,再到后来便是大哭出声。
如同鬼哭狼嚎,将这茶楼中原本的人吓了出去,而外面的人不敢进来,最后只剩他们二人。
纪若的泪水浸湿了乐至的长袍。
乐至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将纪若抱在怀中,一边轻拍着纪若的背。
乐至突然有些恍惚,很多年以前,他也这般哭过,他为男子,实在颇为……
乐至很快醒神,看着纪若哭的肝肠寸断,看着那脸上的鼻涕眼泪都往自己身上擦着,终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情’之一字,伤人太深。
纪若吃下绝情丹,竟还是这般模样。
纪若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到后来,眼睛钟情,黑发沾在脸上,脸上残留着不知是鼻涕还是眼泪的水渍。
乐至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道:“真难看。”
纪若突然抓起乐至的袖子在脸上擦了一下,然后坐直了身子,将脸上的头发拂去,声音沙哑道:“你的绝情丹没用,我还是这么难受。”那声音里似含着责怪。
“是我错了,炼了假丹。”乐至道。
纪若瞪了他一眼,也知道他在开玩笑。
纪若猛地站了起来:“我们走吧。”
“去哪里?”乐至问道。
“去找那什么菩提树,修补我损坏的丹元。”纪若道。
如今牧嗔飞升失败,不正是纪若所希望见到的?
乐至一下不能适应纪若的想法,问道:“你不见牧嗔?”
纪若吸了吸鼻子:“我不敢见他。尽管我已经吃了绝情丹,若是真的因为我……”
纪若的脸色发白,不想再往下说,可怜兮兮地看着乐至一眼:“乐哥哥~”
乐至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一把年纪了。”
纪若正了脸色,高傲地瞥了乐至一眼:“小乐子,随你姑奶奶去找那菩提树。”
菩提树乃是神木,古人菩提树下悟道,而且纪若这般修为,一个人去确实危险,乐至有些心动,迟疑片刻,便说:“好。”
纪若满意地点了点头:“乖。”
乐至:“……”
乐至如今修为已至分神期,有了这腾云驾雾的本事,纪若毫不客气地站了上去,紧紧地抱着乐至的手臂。
纪若站在那云雾之上,看着下面之隐隐约约飘过的景致,显得十分激动,偶尔还会惊叫出声。
乐至无语地看了她一眼:“牧嗔早就入了分神期,腾云驾雾不再话下,你何必装作第一次腾云的模样?”
纪若狠狠地瞪了乐至一眼,这家伙揭穿人的本事还真是只增不减啊!
乐至回视着她,纪若在苦中作乐,他又如何会看不出?
两人便这样打打闹闹地来到了极北之地。
极北之地是一片皑皑白雪。
修真#大陆,分为南北,靠南真气充沛,灵脉众多,而极北之地,灵气稀少,甚至连腾云驾雾都十分困难,而这菩提树本是例外。
极北之地绵延几万里,从其中找出菩提树,便是大海捞针。
两人落到了地上,便感受到了那扑面而来的冷气。
两人的脸都冻得红扑扑的。
乐至运了运气,真气饶了一周,方才暖和一些,纪若也学着他的样子。
两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踏上了那茫茫白雪。
初时还好些,到了后来,两人便迷失了方向,一路上也有许多野兽,或大或小,都被乐至解决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不要说菩提树,他们甚至连树都没有看见。
“小乐子,你不会诓我吧?”不知道走了多少日,纪若已经头晕眼花,不管看在何处都是一片雪白了。
乐至认真的点了点头。
纪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仰着头看向天空,看了许久,才看出一片蓝色来。
乐至在他身边坐下,真气护在身上,所以那雪并未浸透衣裳。
“要是我们一直找不到怎么办?”纪若茫然道。
“那便出去。”这极北之地腾云驾雾虽然不易,但是拼了半条命,还是可以出去的。
两人坐了片刻,又继续往前走去,翻过了许多座山。
纪若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发现乐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纪若倒着走了几步,走到了乐至的身边,眯着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乐至突然伸出手,抚在了她的眼睛上。
待乐至的手拿去,纪若便看见远处,一棵绿树,枝叶繁茂,在这白雪之中看见那棵树,便如同神木一般。
实际上,这正是神木。
“菩提树?”纪若惊喜地叫了一声,便朝着那棵树走了过去。
“小心!”乐至大叫一声。
纪若猛地顿住了脚步,脚下的白雪突然变成了一片黑色沼泽,逐渐将她淹没。
纪若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她试图运气,却发现越陷越深,最后便站在那处,闭目,什么都不想,那下陷的速度反而慢了些。
菩提树便在那处,乐至也想快速走过去,但是纪若比她更快。
在那一刻,乐至才感觉到怪异,但是一切已经晚了。
以纪若站着的地方为中心,那黑色之泥往四周分散开来,纪若的身体也在渐渐往下陷。
乐至想要召来云彩,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乐至很快便发现,这菩提树四周被下了禁制,法术根本用不出来。
乐至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一步,两步,身体周围并未出现那黑泥,距离纪若一丈距离的时候,乐至将腰带抽了下来,叫道:“纪若,接着。”
纪若正眼,迅速接住了乐至递过来的腰带的一端,乐至抓着另外一端。
纪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惨白如纸,嘴唇发青。
乐至拉紧了腰带,猛地往后使劲。
纪若被拉出来一些,但是那黑色的泥紧紧的沾着她,十分牢固。
两人眼神对视了片刻,乐至将全身的真气都注入那腰带之中,猛地后退一步。
乐至先是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气扯着他,而后突然消失,两人便落到了雪地中。
再回头看去,那黑泥迅速消失。
纪若躺在地上,嘴唇还有些发黑,愣愣地看着乐至。
乐至将她抱在怀中,纪若变得安静起来,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才缓过来。
“刚刚那是禁制?我竟然没看出来。”纪若道。
“守护神木的禁制,自然十分厉害。”乐至劝慰道,“这禁制已经破了。”
两人站起身,乐至将纪若护在身后,小心地往前走着。
直到走到那菩提树下,乐至才松了一口气。
那树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光,乐至走入了那树下,便觉得一股灵气将他包裹在其中。
乐至深吸了一口气,问纪若道:“感觉如何?”
旁边的人并没有说话,乐至转头看去,却发现纪若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你怎么了?”乐至连忙问道。
纪若缓缓地坐到了地上,摇了摇头:“刚刚那禁制有些厉害。给我一颗丹药便好了。”
乐至从怀中取出补真的丹药,递给了纪若,纪若一口吞下,脸色好看了许多。
纪若靠在那菩提树上,脸上似乎带上了一层金光。
不知为何,乐至心中突然有些不安。
“神木之光可修补你受损的丹田,如今感觉如何?”乐至问道。
“其实我一直在想,嗔哥不能飞升是不是因为……”纪若答非所问。
乐至看向她。
纪若突然从头发上取下一只白玉簪子,痴痴地盯着那玉簪:“这是嗔哥送我的。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乐至有些迷茫:“为何?簪子与他不能飞升有何干系?”
纪若小心翼翼地握着那簪子,虚无的空中突然浮现出一些影像来。
影像中全是牧嗔,或笑或恼,或气或怒,更多的是面无表情。
但是这也是乐至第一次见识了牧嗔脸上竟然有这么多表情。
“这是我偷偷留下的,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嗔哥会不会怪我?”纪若脸上浮现出紧张来。
“不会的,他不能飞升,只能说明他仙缘未到。”乐至安抚道。
纪若脸上的紧张才渐渐消去,闭上眼睛,靠在那处。
“纪若?”乐至又叫了一声。
纪若睁开眼睛,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嗯?”脸色惨白的厉害。
乐至又取出了一粒丹药递给了纪若。
纪若不接,突然问道:“如果我死了,嗔哥是不是可以飞升了?”
☆、第陆肆章 神魂离体
乐至定定地看着纪若,看了许久,突然轻笑出声:“你个大傻子。”
说完,便将一颗丹药递到了纪若的嘴边,纪若眼中的悲伤渐渐散去,闷闷地看了乐至一眼,睁开嘴,那丹药便落在了嘴里。
纪若嚼了两口,便将那丹药吞下了。
“不仅傻而且懒,牧嗔真可怜。”乐至状似同情道。
“有姑奶奶喜欢,怎么会可怜?”纪若瞪了乐至一眼。
神木之光落在乐至身上,源源不断地灵气将他们包裹在其中。
一个气泡将乐至包裹在其中,然后离了地,带着他缓缓地升到了空中。
纪若也是一般情况。
乐至初始还能看见纪若,纪若也是一脸惊异,乐至道:“时机已到,务必借此修补丹元。”
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