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只知皇帝绝不会做宠妾灭妻的事, 却不知如今皇帝为了扶闫清当太子,加上越发依赖皇贵妃为他管理后宫,心中早已有了废后的打算。要不是为了太后的颜面和王知深那几个大臣屡次劝说,如今的皇后说不定已经是俞氏而非她林氏了。
  皇后的嬷嬷比皇后看得明白,跪下道:“都是奴婢的错, 皇后娘娘急着去前面招待宾客,皇贵妃来了奴婢没有即时通知娘娘,倒让皇贵妃在这儿一直跪着, 奴婢有罪。”
  “忙着招待宾客,却有时间苛待儿媳, 责罚晚辈。”皇帝冷冷的一句话,将皇后最后那点希望也扑灭了。
  皇后看向皇帝身边的皇贵妃:“你倒是好算计, 皇上许久没来过景阳宫,今日你一来跪了跪,本宫这景阳宫倒蓬荜生辉了。”
  “皇后责罚了臣妾的儿媳,臣妾自然要来认错, 否则别人还以为臣妾恃宠而骄, 让一个晚辈来惹怒您。”皇贵妃亦是毫不退让, 她的脾性皇帝再清楚不过,也不用做那种矫情的姿态。
  “你这是对本宫该有的态度?”皇后指着皇贵妃,看向皇帝:“皇上,您都看见了,皇贵妃对臣妾如此不尊重,您不在的时候她更加没规矩。”
  “朕不在的时候, 皇贵妃为你处理后宫事务,为朕孝顺太后,倒是你,许多次不理事,还是皇贵妃处处为你圆说,说你身体不好,又带着皇孙,所以该她操劳些。皇后,你当朕是瞎了,后宫的事都看不见么?”皇帝将皇贵妃挡在身后,与皇后冷眼对峙:“你与朕说说,两个晚辈是怎么惹怒了你,要你不顾她们的颜面,让她们罚跪领罪?”
  “陈氏以下犯上,对臣妾不敬。秦氏是自己要陪着跪,臣妾没有让她跪!”皇后指着偏殿的方向。
  “您贵为皇后,就算您没有让她跪,可您一个震怒,作为晚辈哪敢不跪?当初在福宁宫,你不也罚了闫清的跪?”皇贵妃冷声道。
  “对你不敬?你往日对她做的事朕也有所耳闻,她默默承受你的打压,一声不吭,你却说她对你不敬?”皇帝嗤笑。
  “她竟敢讥讽臣妾这景阳宫是冷宫,在场的奴婢都能作证!臣妾只不过罚了她的跪,并没过多谴责!”皇后怒吼道,一想起陈氏竟敢出言讥讽她,她就觉得那一巴掌实在便宜了陈氏。
  皇帝气极反笑,正要开口训斥,却见几个宫女急匆匆跑进来,被李公公呵斥在原地:“没看见皇上在这里吗,还敢冲撞!”
  “皇上!”宫女惶恐跪下:“不好了,太子妃在偏殿上吊了!”
  皇帝身子一颤,立即看向皇后:“这就是你要的结果,把自己的儿媳逼得上吊?”
  “是她言行有亏才会上吊,不关臣妾的事。”皇后依旧没有愧意。
  皇帝点点头:“皇后,你很好。”
  皇帝带着皇贵妃一行人往偏殿去,独留下皇后在原地。
  皇帝走了,皇后一直强忍的眼泪才流下来,痛苦地掩住脸。
  陈氏是用偏殿隔里屋的帘子在梁上上吊的,皇帝到的时候人已经被救下来,可是一口气上不来,皇贵妃赶紧让人用力按她的胸肺,陈氏这口气才回过来,弯起腰一阵猛咳。
  “傻孩子,你这是何苦?日子再不如意,咬着牙过就是了,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皇贵妃蹲下去将陈氏搂在怀里。
  陈氏见抱着自己的是皇贵妃,什么也没说,哇的一声就哭出来,哭得肝肠寸断,皇贵妃这么硬的心肠都没她惹红了眼。
  看着这个自己亲自挑选的儿媳如今这般境地,皇帝心中也有愧疚,便柔声问道:“你母后说你对她不敬,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父皇说,父皇为你做主。”
  陈氏一脸灰白,眼中满是绝望,呆滞着神情道:“母后打我是天经地义,是我自己想不开,不怪母后。”
  皇贵妃闻言捧起陈氏的脸,上面赫然印着红红的手指印,有一道还被指甲挂出了血。
  皇贵妃抬头与皇帝对视,一脸无奈。
  皇帝此时对皇后失望透顶,沉声道:“皇后自入宫以来不理事务,不用心教导大行太子,导致其德行败坏,又苛待宫中晚辈,是为不德,于政无益,于宫不安,朕心惶恐,愧对先祖,朕今日废除皇后林氏于景阳宫,无须再议。李寿安,回去颁发圣旨。”
  “皇上?”李公公抬头劝阻:“废后关乎社稷,需要与太后和大臣们商量才行啊。”
  “皇上三思。”皇贵妃当即跪下。
  今日的事是因皇贵妃而起,她实在不敢背上让皇帝废后的名声。
  一群人跪在皇帝面前,皇帝这才冷静了些,道:“先拟旨,朕自会与太后商议。”
  闫清与秦珠贤本已走到宫门,却被李松跑来拦住,李松附在闫清耳边说了几句话,闫清顿时变了脸色,道:“父皇如今在哪儿?”
  “已经去慈庆宫了,皇贵妃娘娘也跟着。”李松道:“师傅让奴才来找王爷,还望王爷劝阻一二,不为别的,这事关系到皇贵妃娘娘呀。”
  皇帝不是冲动的人,明明知道这样会让皇贵妃背上恶名,却依旧执意废后,皇帝分明是故意的。可皇帝到底为了什么,一时还想不明白。
  闫清心里升起一阵厌恶,又很快压下,道:“走,去慈庆宫看看。”
  来到慈庆宫时,正殿里已经跪了一片人,为首的皇后与皇贵妃,身后是陈氏,还有一直在景阳宫没出声的南朝王与南朝王妃。
  太后坐在主位,皇帝在下首,太后的脸色沉沉的,手中不停捻着佛珠。
  闫清带着秦珠贤走进去,被南朝王妃拦住使了个眼色,闫清与秦珠贤便顺势跪在他们夫妻身旁。
  “这不关咱们的事,太后与父皇正在气头上,别出去白挨了训斥。”南朝王妃低声道。
  “为什么?”闫清问得简单明了。
  南朝王妃朝前头的陈氏看去:“老三媳妇在景阳宫上吊了。”
  闫清与秦珠贤一惊,也抬头看去。陈氏匍匐在地,背影单薄,看不见她此刻的神情是什么。
  陈氏惹怒皇后的事本就蹊跷,现在又闹出个上吊,闫清心中不得不对陈氏多了几分疑虑。
  “皇帝,你真的执意要废后?”上头太后问道。
  “母后,林氏的德行实在不足以掌管凤印,儿子也忍耐她许多年,今日还请母后成全。”皇帝虽说请求,但态度有些强硬。
  “后宫不可无后,还请皇上三思。”皇贵妃恳求道。
  “皇贵妃仁厚,实在不用为那个妇人求情,母后身子还强健,没了皇后,后宫有你与母后打理,也不至于乱了。”皇帝幽幽道。
  太后捻着佛珠,许久没有出声,连鼻息间的气息也是微弱的,似乎在强忍着一口气。
  “请母后成全。”皇帝旋身跪下。
  皇贵妃抬起头也望着太后,眼中惶恐之意更甚。今日的结果,可就在太后这一句话上了。
  皇后倒是一声不吭地跪着,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南朝王妃看着这场闹剧不住摇头,小声叹道:“今日可是她的生辰,父皇却要在今日废了她,怕是死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