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依旧在下, 慢慢地为小院裹上了一件素袄, 我冻得有些发僵, 不觉搓手取暖,却在这时猛地打了个喷嚏, 身子一抖撞在了门上——想是完了, 这动静必要惊动里面的人。
  “是谁在外头?”果不其然, 仲满紧接着问起,我自然不答, 只赶紧站起身, 可他换了母语, 又问:“阿吉, 是你吗?”
  我是溜了好呢,还是就此现身?
  “玉羊?!”
  不等我想定, 只这一犹豫的工夫, 仲满便推门出来了。他惊讶不已,转而一把拉住我, 十分焦急。
  “何时来的?怎么不叫我!冷不冷?”
  “才来的,正要叫你呢。”我佯装镇定,抬头笑道,其实鼻内发痒, 感觉鼻涕都要流出来了。
  他叹了一声再不多说, 带我进了屋子推我坐在炭炉旁,自己另又忙起来。先拿了件外氅,又翻了件斗衣, 左右不定,竟直接去榻上搬了被褥过来,展开就裹在了我身上。
  “我不要这个!”我觉得过于夸张,只管往外推,可奈何他两手紧紧压住,费了半天劲也没挣开,罢了。
  “是不是怕打扰我,才在外面等的?”他嗔怪,言语间又满是疼顾之意,“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见他这样我哪有不心软的道理,可又不免心存愧意,并不敢暗里承受,只微舒一口气转开话题:“你猜我今天见着谁了?”
  “是谁?”他神色一变,倒也有兴趣。
  “王维啊!”我扬声言道,亦不用他问便接着说起缘故,一并如何相遇,如何跟随出宫乃至王维如何夸奖他,都尽诉了一回。这些事是令人高兴的,我也形容得眉飞色舞。
  “玉羊,你原来这么喜爱王乐丞的吗?”
  我这里声色才停,他却直直反问一句,面色微红,却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我不多想,只以为炭炉离得太近,烤得他脸热。
  “喜欢啊!未见他时,虽知他名声极响,却也没有那种想结交的意愿,可今日一见倒很不同!他人长得斯斯文文,甚是亲切,我追着问他一路,他也不恼,笑起来的时候更觉温暖。总之,我以后一定还要找机会去见他!”
  我是尽抒一派崇拜之情,想仲满与王维交好,自能领会我的心情,却不料他怔怔地看着我,许久只钝滞地唤了一声。
  “玉羊……”
  “你怎么了?”我捉摸不透,又思自己所述并无错处,便问他。
  “咳咳……”他莫名清了清嗓子,面色更红,又将目光挪开,偏了些去,才缓缓道:“王乐丞他……他已经成婚了,与夫人崔氏十分恩爱,还刚刚添了一个女儿……”
  此言入耳换成我发愣了,想这却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这些才子名流一旦有了家室便不能为人崇敬了?
  “他成婚怎……么……了……”我委实想不通,可待开口去问,转一闪念,却恍然醒悟过来——这个仲满看着是个正经人,竟还懂得吃醋嫉妒啊!
  “哈哈哈哈……”自然,少不了我一顿嘲笑,“你啊你,想到哪里去了!哈哈……我不过是钦慕他的才华,又觉得他为人可亲!”
  “玉羊!”他不知羞,却正声唤我,又将我身上的被子猛地一拎,几乎把我整个人包了进去,“你就呆在这被子里吧,不能去见别的男子了!”
  我极想笑,却又惊奇得不敢发声,只紧咬嘴唇拼命忍住,瞪大了眼睛看他——我应该没听错,这话,是从他仲满口中讲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