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而时至仲冬, 凡是应考次年春闱的学子, 都要在此月间前往尚书省有司疏名列到, 其后一应步骤才可依序而行。
  我因惦记仲满也要参试,便着意留心朝廷关于春试的消息, 非是心存歪念, 却只是想为他尽一点心。这一日, 打听得父皇要在延英殿召见礼部、吏部两部的长官,便知事关举试, 不免换了身简便男袍, 独自低调而去。
  才近殿门, 只见四下清肃, 台阁严谨,虽无人拦我, 却也心生敬畏。不知他们哪处议事, 只沿着长廊挨个寻去,这里听听, 那边望望。
  “哎呀!”
  只顾左右张望,却不见头前来了一人,直是撞了个满怀,各自都向后退了几步。站定看时, 倒是一个相貌文雅年轻郎君, 又观其服色,穿的是深青袍服,束了九銙鍮石带, 则应是个八品官吏。
  “适才多有得罪,还请官人见谅。”因是我冲撞了他,不免上前长揖道歉。
  他也和善,含笑回了一礼,才道:“这是小事,不必介怀。某乃太乐丞王维,请教足下尊名?”
  “王维?!太乐丞王维?你就是那个王摩诘啊!”我又惊又喜,又因早闻其才名,不由满心崇拜,一时什么礼节都忘了。
  “正是……正是在下。”他不解,面色泛红,言语也打结了。
  “哦!失礼失礼!”我这才收敛,复行一礼,忙给他解释:“我叫独孤玉羊,只因王乐丞才名远播,故而早便心存敬佩,今日巧见,是玉羊三生有幸!”
  “独孤……”他闻言仍有些呆呆的,似有忖度之意,却忽然瞪大了眼睛,又向我弯腰行了一个大礼,“王维见过修成县主!”
  “你……你竟也知道我吗?”我指着自己,心中半是荣幸,半为疑惑。
  “下官,下官是听,是听仲满兄提起的。”他低了低眼睛,却是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县主这身装扮,下官还以为是哪位同僚。”
  是我不察,竟忘记还有这层底细。想那时仲满确实也同我说过自己与王维的交往,只是不料他还对王维提过我,一时倒好奇他是怎样说的了。
  略时,左右找不见人,也不想去打听举试的消息了,只围着王维如同天降神明一般,他要出宫,我便也跟着去了。这一路上,我的嘴巴自然不会闲着。
  “你今日是来给父皇作诗的吗?”
  “你怎么那么厉害啊!年方弱冠便举了进士!”
  “听说你不仅能作诗,还颇擅丹青,能不能让我见识一下?”
  “你收不收徒弟啊?像我这样的行不行?”
  “我也算上过学的,你考虑一下吧?”
  ……
  我越说越兴奋,停不下来,好似只待他一开口,便要跪地执以师礼,可他只是抿嘴发笑,却没有应承半句。直至我歇了口气,这间隙,他才道了一句。
  “县主果然活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