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了不得,是两个孩子!”忽地,稳婆从茜娘身下探手回来,脸色大变——原来,茜娘肚子大于常人,是怀了双生子的缘故。
  “娘子快用力啊,用力啊!”
  稳婆自是更加催促茜娘发力,她亦重新有了勇气,只是每每使力完了那一声惨叫,简直像利箭直刺耳内。茜娘那样一位娴静端庄的女子,痛得五官扭曲,仿佛疯魔了一般,再无半点清醒意识。
  我彻底失了方寸,神情恍惚,内心的恐惧之情深不见底。
  未知多久,灯影与人影交错晃动,间歇地听见两次响亮的啼哭之声,我才终于寻回几缕魂魄,反应过来,孩子们终于出生了!
  是两个男孩,母子三人均安。稳婆遂遣了小婢出去报喜,又将孩子先抱来与我瞧看,还让我抱,我自是无力,更不敢。
  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小的孩子,全身皱巴巴的,还沾着血迹。我只想哭,再无更多的感觉。
  一时,吉麻吕终于被放进来,一家四口团聚,喜极而泣。我是一点忙也没帮上,又兼心中百感交集,只得起身退出门外。
  行至廊下,冷风袭来,我不觉浑身一颤,这才发觉自己早已是里外汗透。
  “玉羊。”晁衡忽然带着微笑出现在我面前。
  是啊,刚刚一件天大的喜事,是该笑,可我望着他,只将那许多惊惧之情全都勾出来,一瞬泄气,身子瘫软下去。
  “玉羊!”晁衡自是眼疾手快扶住我,也无心再笑,“你身上怎么这样凉!!我带你回房!!”
  他抱着我迅速跑回了寝房,又拿来氅衣为我裹好,可我并不是为身体不适,那感觉真真一言难尽。
  “怎么了?不是母子平安吗?”他抚着我的脸关切询问。
  “她们是很好,就是……”一提到茜娘,方才所历种种又浮现眼前,不由我浑身发紧,双手捂住耳朵。想自己也算是数历生死的人,可那些惊险却远不及茜娘生产之万一。
  他立马抱住我,气息也急促起来,“到底怎么了?你说话。”
  靠在他怀里我才渐渐镇定下来,只是仍过了许久才勉强开口,“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哪里痛?你哪里……”他急急追问,似乎以为是我,忽然顿住才反应过来,却是松开怀抱,扶住了我的两肩,柔声道:“都已经过去了,今后别再去看人生产了。”
  “可是……我也是女人啊,自己也会有这一天的!”我除了恐惧,亦不可避免地联系到自己身上,说着便哭出来,“那时你还说要尽快为人父母,撒帐时也说‘五男二女’,我觉得自己会死的!”
  “胡思乱想!”他皱眉微怒,却是严肃起来,“你不会死,那些都是戏言,不作数的!”
  “大凡男女成婚,总要生儿育女,如何是戏言呢?”我抹着泪,心里并不信他的话,“你别哄人了!”
  他一时不再接话,微叹了一声重又拥我入怀,手掌轻轻拍抚着我的后背,直到我归于平静,近乎睡去,他才缓缓地、深沉地在我耳畔言道:
  “我说的都是真话。”
  我再未多言,亦再无精力去琢磨他的意思,终究沉沉睡去。
  两日后,茜娘与吉麻吕将两个儿子的名字定了下来,哥哥唤作羽栗翼,弟弟名唤羽栗翔。他们说自己并非读书习学之人,取名的含义也简单,只盼望这兄弟俩来日能够展翅翱翔,志存高远。
  翼和翔,实在是极好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