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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投桃 风露沁酒 0 字 2022-01-14

  生死时刻,他还是本能的想要把肚子里的孩子保护好。

  安全气囊打开需要合适的速度和碰撞角度。

  他算好了速度和角度,在撞上的那一刻,双手护住了肚子。剧烈的撞击触发了安全气囊,护住了他的头颈。

  这辆车的车头已经被撞得惨不忍睹,但里面的人仅仅只是被冲击得晕了过去。

  他的急中生智救了他一命,那个弄坏刹车的人想借此杀了他,没有成功。

  但他逃不过下一劫。

  那伙人见车停了立马操着刀枪棍棒围了上去,为首的人开了车门,将人从车里拽了出来。

  陆奕卿晕迷之间被人狠砸了一下后脑勺,他在剧痛中恢复意识,睁眼便发现自己被一群陌生人包围了。

  为首的那个拽着他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然后拿着一张照片进行对比。

  怎么看都不是同一个人,况且这人还是个Omega,根本就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这个人不是靳衡。我们追错人了。”

  陆奕卿听到这句话,便明白这次的计划算是成功了,他尽力把人拖住了,也许靳衡此刻已经在飞机上了。

  “我们查到的信息不会有错,去机场有两条路,去另一条追。”

  “那这个人怎么办?”

  “杀了。”

  话音刚落,陆奕卿便察觉到自己脑门上顶上了一个冰冷生硬的东西。

  那是枪。

  他在靳衡家里摸过枪口,也是这样,生硬冰冷。打过一枚子弹后才会变得温热。

  他闭上眼,静静等着枪响。

  “不能开枪。”有人说。

  “这里是居民区,开枪会惊动人,最好不要把警察招来。”

  “那怎么办?我们这一大伙人被一个Omega耍了不给点教训?”

  “弄死人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办法。”

  “交给我!”人群中突然有人站出来,他伸出的那只手手背有一个圆形的枪疤。

  陆奕卿睁眼看着这个人走近,恍然觉得此人眼熟。

  “这个人我见过,是靳衡的小情儿。你们把他交给我的几个哥们”他抬起自己的右手,将那个伤疤展示给众人看:“各位要杀靳衡是为了钱,我不一样,我跟他有私仇,他开枪废了我一只手。这笔账我得从他的人身上讨回来才行。”

  众人都明白道上的规矩,默认私仇私了这一规则,不再多加干涉,只留了五个人在这里处理,其他人各自上车,往另一条路追去。

  陆奕卿被留下来的那五个人拉到一条无人的小巷里。

  午夜的村落一向安静得诡异,偶尔能听见几声猫叫。

  那人从车里拿了一把锤子,锤子一头为方体一头为圆锥体,

  他拿在手上抡了抡,然后让人按住陆奕卿的右手。

  “你要做什么?”陆奕卿挣扎了几下没能挣开,他一个劲的把自己的手往后缩,握惯笔和手术刀的手在潮湿肮脏的地板上显得一点都不搭调。

  像一块白玉落在了土里。

  那人拿着锤子对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比了比。

  “这可是靳衡欠我的。”

  铁锤随着话音落下,不偏不倚的砸在其中一个指骨,骨头碎裂的声音在静谧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脆。

  街角躲在破纸盒中的猫也听到了,它浑身细抖了一下。

  陆奕卿是看着那个铁锤落到自己手上的,整个过程太快了,他的痛觉神经在那一瞬似乎也麻痹了一样,他甚至没能明白这样打下去意味着什么,继而骨头深处爆裂出一阵锥心急痛,他才想起来要喊疼,可是喊给谁听?

  那人感受到了报复的快意,下的手越发的狠毒,他先把所有的指关节一个一个砸碎,直到这只手靠骨头再也支撑不起来,变成一滩软肉后,又换了另一个圆锥的端,尖锐的顶端嵌入肉里又立刻拔出来,直到手背血肉模糊为止。

  陆奕卿最开始还能喊还能挣扎,到后来一句话都吐不出来了,呼吸急促,全身冷汗,脸白成了纸,那群抓着他的人已经松开了手,因为知道这个人不可能有力气再挣扎了。

  陆奕卿无力的倒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手变成一滩烂肉。

  那人施虐上瘾,又掰正陆奕卿的手心,圆锥尖端对准手腕的动脉处狠狠砸了下去,嵌进皮肉后又沿着筋脉拉开了一个血口,登时血流如柱。

  空气一下全是血腥味,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人才终于放过了他的手,他意识恍惚,看着自己的血流到到路边的泥坑里化开一朵花,身上的其他部位也传来了痛,他下意识的把自己蜷缩起来,用没受伤的左手护住小腹,后背传来一阵又一阵闷响,是铁棍与皮肉相撞的声音。

  神智飘忽间,他还在和肚子里的宝宝说着对不起。

  这是他预料中的结局,却从没想过要再搭上一条小生命。

  如果他早点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至少会为了这个孩子努力活下去,不管多辛苦。

  施虐的人拿棍子对准了陆奕卿的后脑勺,一棒敲了下去。

  Omega吐出一大口血后,倒在泥水里再无动静。

  那人蹲下来探了一下陆奕卿的鼻息,发现还有微弱的呼吸后摇摇头,示意人继续:“还没死。打到他断气为止。”

  “他为什么一直护着肚子?”

  “总不可能是有娃了吧?”

  “踹一脚,有也得成没有。”

  说这话的人说干就干,伸手去掰陆奕卿的手,哪知这人即使在昏迷中,手也紧紧护着肚子,竟然是掰不开

  旁边围观的几人啐骂了一声,要上前一起动手,可还未靠近,街角突然驶进了一辆吉普车,车还未挺稳,那上面便跳下一个人来。

  为首的那个立即认出了来人是谁。

  “靳衡!”

  “愣着干嘛?!上啊,这才是今晚的目标。”

  他这么指挥着让别人往前冲,自己却后退了数十步。

  靳衡随手拿过斜立在墙边的棍子,对着那个要跑的人精准无误的抡了过去,那人立时头破血流,捂着头倒地哀嚎。

  他们的包围圈散开后,他才能看见那处的地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他上身的衬衣红白斑驳,身下的泥坑已经染成了暗红。他就那样缩成一团,比流浪猫还可怜。

  靳衡彻底发了疯,他夺过那些人手里染血的棍棒,然后毫不留情的还到他们身上,长街里忽然传来了惊悚的惨叫声,紧接着一声枪响划破深夜的寂静,纸盒里的流浪猫瑟缩的抖了一下,片刻后,街尾传来了警鸣声。

  陈大春看到那个带头的人脑门被枪打出了一个窟窿,帮凶落荒而逃,M16静静落于地上,枪口还在冒烟。

  “老大...”他跑去路口,没有看见警车的影子,但那阵此起彼伏的警鸣声已经越来越近,他跑回来与靳衡说:“快走,警察要来了!”

  靳衡置若罔闻,他跪到地上,伸手想把陆奕卿抱到怀里,他心爱之人此刻满身的血满身的伤,他竟不知要从何处下手去碰他,靳衡的视线触到他那只伤得惨不忍睹的右手时,终于奔溃的哭喊起来,他把人抱进怀里,擦去他嘴角的血,还有一丝温度还有一丝鼻息,他扯下衣服去包扎陆奕卿右手不断出血的口子,那个口子几乎挖穿了整个手腕,怎么堵都堵不住,血流得比方才的暴雨还凶。

  “...我需要...我需要一辆救护车”他把人抱在怀里,想用自己的体温把人捂暖:“没事的没事的,到了医院就会好的...奕卿,你别吓我了...你别这样惩罚我,我求你了求你了...”

  陈大春看着被靳衡抱在怀里的人,分明已经跟死人无异了,他咬牙狠心的去拉靳衡想把他带走:“老大!警察来了就走不了!”

  他看着靳衡失去理智的样子,不得不出言提醒:“他救不活了,流了这么多血,满地都是!一个人,哪里来的那么多血可以流?你清醒一点啊!”

  靳衡甩开他的手,自己胡乱的从身上去摸手机,摸到手机后却连按键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眼泪一滴滴砸在屏幕上,模糊了视野。

  直到警鸣声响在耳边,随之而来的是一辆救护车。

  陈大春无奈叹气,知道一切都说不清了。

  警察拿枪将靳衡包围了,有人快速把地上那把枪收缴过来。

  “把手背到脑后!”

  陈大春蹲下来照做。

  靳衡无视警察的枪口,他抱着濒死的人,与围着他俯视他的那些人无助的哀求:“帮我找个医生...求你...求你们救救他...”

  CP42(往事)

  救护车下来了两个医生,一个去看倒在另一边的人是否还有救,一个冲过来要把陆弈卿抱走。

  医生冲不配合的人吼:“你想让他现在就死是不是?”

  靳衡这才松了手。

  协助的两个护士推来了转移床,陆弈卿被放到床上,脸上被盖上了氧气罩。

  靳衡手心的血还是温热的。陆弈卿的后脑有一个伤口,一直在淌血,他用手捂,血就从指缝里流出来,在他手背画出一条条红线最后攒成一个血柱落入地上的泥水里。

  直到人被推入了救护车里,他才好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从地上爬起来要追上去。

  赶来的警察拿枪指着他让他不要动。

  他们还未摸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在现场的人,伤员和死者除外。

  靳衡抬手打开了挡他道的人,被打的那个警察立即便要还击。四个人一起上才勉强把这个发狂的alpha压住。

  “放开他。”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李队,他袭警!”小警员不服。

  李烨摘了手上染到血迹的白手套,走过来说:“事情没搞清楚,别乱抓人。让他跟着救护车去。”

  他是队长,说话最有用,压在靳衡身上的手一下子全松开了。

  等人上了救护车后,小警员愤愤不平的问为什么。

  李烨看着开远的救护车说:“你看不出来?受伤的那个人对他很重要。办案不差这一刻,要有人情味。”

  初出茅庐的小警员点点头,像是明白了点。

  “队长,这是地上捡到的枪。”

  李烨接过包在塑封袋里的手枪,掂量了一下份量,估计出里面还有几颗子弹。

  天又飘起了小雨,雨雾打在塑封袋上,李烨擦了上面的雨水,将证物交给取证科的同仁,让他拿回去验指纹。

  陆弈卿被送到了他之前工作过的中心医院。严小伟听到消息赶到急诊科时,手术室的灯还亮着。

  靳衡坐在走廊的地板上,整个人都笼在阴影里。

  严小伟一把把人拉起来问出了什么事。

  靳衡没回答他,他的骨头好像也跟着陆弈卿一起碎了,像个断线的木偶一样被人揪着领子从地上提起来,在对方质问发火无果后又被扔到了地上。

  整场手术8个小时。期间严小伟问了几个从手术室出来的护士,明白师兄这次凶多吉少。

  病危通知书下了三次。

  早上九点,主治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

  靳衡回了魂一样从地上立起来。

  “两处致命伤。”医生凝重的说:“他的后脑被利物重击,重度脑震荡伴随颅内血肿,现在情况只是暂时稳定,不排除以后出现各种后遗症,有可能影响到视力和记忆。”

  “他的右手...”医生轻叹一声,他是认识陆弈卿的,原本极好的一个苗子,现在基本算是毁了,他惋惜着说:“动脉割裂,身上的血基本重新换了一遍。手腕神经严重撕裂,骨关节粉碎,我用钢钉临时做了固定,可以保住他的手,但后续需要多次修复手术。”

  “...主任”严小伟艰难的从喉咙里抠出几个字眼:“他的手能完全恢复吗?”

  医生摇摇头,叹息道:“就算恢复好了,以后也提不了重物,右手基本成了摆设。”

  严小伟深吸一口气道:“以后也拿不了手术刀了是吗?”

  “可惜了。”医生默认。

  外科医生的手是最金贵的,这只手废了,这个医生也基本上是废了。

  严小伟红着眼睛拉着靳衡的领子吼:“你他妈的赔我师兄!你知不知道你把他毁了啊!”

  靳衡任他骂,他甚至希望严小伟能替陆奕卿打自己一顿。

  他怎么会不知道?

  那个提到医生这个职业就会两眼放光的人,那个会因为病人一句感谢而感动到哭的傻子。

  陆奕卿花了八年的时间实现了自己的梦想,现在都变成泡沫了。

  “他肚子里未满四个月的孩子倒是很坚强,受的影响最小,这个宝宝原本不建议留下来,但是omega的身体无法承受流产,我不打算冒这个险,这两人现在就是共生体,任何一个出了问题,两个都活不下去。”

  陆奕卿被护士推了出来,靳衡想冲过去看看,被医生拦住了:“病人需要立马转去ICU。你别耽误治疗。”

  靳衡站在原地没有再动,视线却紧紧粘在那张远去的推床上。

  过去的8个小时里他坐在地上想,如果陆奕卿死了,他要怎么办。

  他想起前几日陆奕卿用那样绝望的语气说出“是你不想让我好好活的。”

  靳衡根本不敢承认,他一心一意想要护着的人,被自己一步一步逼死了,连带着那个未出世的孩子,都遭了难。

  早上的时候严小伟才联系到了陆家的人,风风火火赶来医院的只有陆奕川一个人。

  他只能隔着ICU病房的玻璃看到自己的弟弟。

  这个昨天还笑着和他打招呼的弟弟,现在躺在病床上,靠着一堆仪器续命。

  医生把情况都跟他说了。

  如果可以他真想冲进去把这个傻弟弟从床上拉起来问问他值不值得。

  他看着弟弟惨白的病容淡淡的说:“我给他买好了去法国的机票,新家的庄园里种了他最喜欢的花,我给他安排好了新的单位,让他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我跟他说了,出了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不解的看向身后那个颓然的男人:“可是我弟弟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靳衡一句话都答不上来,陆奕川说:“你明明知道,靳陆两家的恩怨和他没有关系,你要报仇,就冲着我来,为什么要利用他对你的感情把他拖下这趟浑水?”

  靳衡抬眼迎上对方的视线,他身上还藏着一把匕首,只要他想,那把利刃现在就可以没入陆奕川的身体里,他就可以为母亲报仇了,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躺在ICU里的人曾经跪下来求他放过这个人。

  “我不杀你,不是因为你不该死,而是因为奕卿,他一次次的求我放过你们,为了陆安政的死活他能给我跪下,我派人想把你撞死他就敢挡在你身前,你知道他为什么躺在这里吗?”

  靳衡便笑边哭,仰起脸抹了一把眼泪:“他说他要替你们还债。他说他也是罪人。可是我想了好久好久,奕卿做错了什么呢?他错在生在陆家有你们这样的家人,还错在认识了我。”

  “你说的对,他是最无辜的,最无辜的人替你们背了所有的血债。”

  CP43(往事)

  靳衡进不了ICU,他最多只能趴在病房的玻璃窗上往里面看几眼。看着医生替Omega换药清理伤口,护士推出来的纱布和酒精棉都浸满了血。

  陆奕卿拿命替他挡下了这一劫,此时此刻依然在生死线上徘徊,靳衡真怕他一个狠心就抛下自己,真的带着孩子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他在走廊的长椅上一坐就是一天一夜,没有等到医生的好消息,却等来了个穿便衣的警察。

  “靳衡是吧?”那个警察说:“我叫李烨,是二队的队长,负责这次的案子。”

  靳衡对他并不是完全没有印象,他心里清楚,他开枪把那个伤害陆奕卿的人杀了,枪口打在额头上,一枪毙命。

  陈大春想把他拉走不是没有道理的,只要不在现场,一切尚且还有挽回的余地,能想的办法还有很多。

  但是他没有走,他不可能把陆奕卿丢在那里不管。

  因此警察找过来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李烨也坐到椅子上,问:“里面躺着的是你什么人?”

  “...爱人”靳衡说。

  李队长笑了笑说:“我爱人也在这家医院,他刚怀上孩子,妊娠反应大得很,只能来医院养着了。”

  “...反应大到需要住院?”靳衡问。

  李烨说:“你不知道?Omega怀孕可辛苦了,刚怀上这会儿最受罪,我家宝贝刚开始吃什么都吐,胃里是空的,吐出来的都是胆汁,我在一旁除了拍背递水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替他难受,心里揪着疼。那两个月人足足瘦十斤。”

  靳衡想起有一段时间,陆奕卿也总是吃了就吐,吐得脸都白了还要硬撑着说没事。那段时间自己对他的态度不算好,有火也都往这个好脾气的人身上发,他现在想想陆奕卿那阵子过得该有多累啊。

  “现在好一点了,过了那个反应期胃口就会变好,不过他以前受过伤,身体不好,怀孕后总是大病小病不断,我怕他逞能不说,直接把人抱来住院了。”李烨说:“我平时工作忙,在医院有医生帮忙照顾才放心。”

  靳衡听出他话语里的兴奋与喜悦,相形见绌下说:“...你是个好父亲。”

  李烨看着病房的门说:“我听医生说躺在里面的病人也怀着孩子,是吧?”

  靳衡默认。

  “你爱他们吗?”

  “...”靳衡没有回答,只是默认,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配承认这一点。

  他爱陆奕卿,可也是他把陆奕卿逼到非死不可这一步的。

  “我相信你爱他,不然你早该把人抛下自己跑了。”李烨拿出一张检验单的复印件递到靳衡手里:“那把枪上的指纹和你的指纹完全吻合,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人是我杀的。”

  “后悔吗?”

  “后悔啊”靳衡阴沉沉的说:“后悔没多补几枪。”

  “我大概了解了前因后果,那群人伤人在先,你是去救人的,道德上来说你没有错,但法律上,你杀了人,就该有代价。”

  “我知道你背后有人撑腰,要真想逃,我一个小警察还真未必拦得住。”李烨说:

  “但我想问,你想给躺在里面的病人一个什么样的生活?”

  “是和你一起躲避通缉颠沛流离,还是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靳衡说:“你给我两周的时间,两周后我跟你走。”

  “至少让我看到他醒过来。”

  警察答应了,他从袋子里拿出一颗酸梅,说他媳妇儿最近可喜欢这个果子,他是不知道这个酸掉牙的梅子有什么好吃的,把梅子塞到靳衡手里后,他才拎着那一大袋梅子离开外科的ICU。

  靳衡咬了一口青色的梅子,果真是酸,酸得他眼泪都流出来了。

  入夜后,他离开了医院去找莱炀。

  莱炀的脖子上还有一道淤青,是靳衡用枪把打出来的,他当时气极,下了很重的手,莱炀硬是晕了一天才醒过来。

  靳衡没有多看一眼也没有多关心一句,只开门见山的说以后不会再替古莱做事。

  陆奕卿不喜欢他碰这些灰色边缘的交易,他就不碰了。

  以前陆奕卿怎么求他不要做危险的事他都没答应,现在人昏迷不醒了,他才开始顺着他的心意走。

  他走歪了道,现在只能一点一点的改。

  莱炀没答应,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他被靳衡打晕在车上,醒过来时已经在家里的床上了,他的手下和他说,那晚回去的时候还是被那群人追上了,他们拼死把小莱总救出重围,自然也牺牲了好几个兄弟。

  莱荣听闻儿子差点折在那伙人手里,这才真正动了气,原先的顾虑都暂时不顾,直接给对方下了警告,两方势力虽然悬殊,但却是可以相互牵制,形势一下子又回到了微妙的平衡。

  莱炀说:“你别跟我玩过河拆桥这一套,你别忘了,你当初落魄的时候是我拉了你一把,没有莱氏你哪来的今天!”

  靳衡脱下身上的衬衣,露出上身紧实的肌肉,前胸后背包括两肩,都密布着各种伤疤,最夺眼的一条,从肩膀处划到了腰部,他的后背还有两个枪疤,是当时救莱炀时留下的痕迹,他说:“这些够还了吧。”

  莱炀看着他身上的两个枪疤,想起当初这人替他挡的两枪,说那些话的底气一下子全没了。

  靳衡挑明了讲:“莱氏助我翻案,我为莱氏卖命,莱少爷,我以为你知道,我和你之间,只是在完成一场交易。”

  “现在,交易终止了。”靳衡穿上衣服边系扣子边下定论。

  莱炀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走:“你父母的仇你也不报了吗?陆家欠你的那两条命呢?你不是要一一讨回来吗?”

  “陆家欠我的,陆奕卿替他们还了。”靳衡看着莱炀的眼睛咄咄逼人的质问:“不是你跟他说的一命还一命?你忘了?那辆车的刹车是谁弄坏的你最清楚。”

  “是我派人做的又怎么样?陆奕卿不该死吗?我看他被夹在中间活的那么累,就给他指了一条解脱的路,我怕他解脱不了我还帮了他一把,你应该替他谢谢我才对。”莱炀说:“你别表现得你有多爱他的样子,我最清楚,你最爱的是你自己,我跟你才是同类人,你为什么就是看不清这一点呢?”

  他给靳衡递了一把枪,抓着他的手把枪口抵在了自己额头上,说:“我不信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你要是气不过,现在就可以开枪打死我。我猜你不敢...”

  话音未落,扣动扳机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如果枪里有子弹,他已经血溅当场了。

  那把枪没有装子弹,却足够他认清一点,靳衡是真的想让他死。

  靳衡将那把枪扔到地上,枪里有没有子弹他一摸就知道了,莱炀这人惜命得很,怎么可能真的想死呢?可是他说出那些话后,靳衡是真的想让他死的。可惜他那把枪被收缴了,否则他是不介意再多杀一个人的。

  CP44(往事)

  陆弈卿在ICU躺了三天,除了外伤在愈合外,几乎没有什么起色。第七天的时候,医生说:做好病人醒不过来的准备。

  情况比他们事先预想的还要糟糕。

  脑内的血块终究是最凶险的一个问题。

  肚子里的孩子情况也不好,第八天的时候,Omega的下身无预兆的开始出血,护士发现时,底下的床单已经红了一大片,医生把人推进手术室紧急施救,有惊无险的躲过一劫,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靳衡抢着时间近距离看了陆弈卿一眼,这一眼看完他的眼睛像是被针刺了一样痛。

  陆弈卿整个人都瘦到脱相了,脸上像蒙着一层白霜,丝毫血色都没有。

  靳衡这几天努力搭建的心理建设在这一刻被摧毁得彻底,他清楚的知道自己随时都可能失去陆弈卿和这个未出生的孩子。

  陆弈川知道弟弟怀了孕,他瞒着家里的母亲不敢与她说明情况,这次凶险过后,陆弈川找了医生直白的问可不可以把这个孩子打掉。

  得到的答案和最开始时一样,现在拿掉孩子等于直接杀了omega,陆弈卿现在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根本承受不了任何伤害了。

  陆弈川不喜欢这个孩子,他知道母亲肯定也不会接受的,陆母从知道陆弈卿出事到现在,一次医院都没来,一眼都不曾来看过。可陆弈川知道,这件事瞒不了多久。

  omega病情恶化的速度超出医生的预料,他与家属实话实说,这种情况,多半是病人潜意识里已经放弃了,不想醒不愿意醒。医生问出事之前病人的情绪是否有问题。

  陆弈川说弟弟那几日精神都不太好,情绪低沉,他有几次撞见他一个人在默默流眼泪,被发现后还说是沙子吹进眼睛里,但他不相信弟弟会寻死,他一直认为弟弟躺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靳衡硬把他牵扯进那些破事里的。从靳衡骗他拿了那份文件后,陆弈卿就不可能再全身而退了。

  但是靳衡知道,他知道陆弈卿是真的想死,那一通电话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做最后的诀别。他是真的不打算活下去,真的要把孩子一起带走,再也不要多看他一眼了。

  靳衡一想到这些心头就像被压了无数块巨石,堵得他喘不过气来,他问:“医生,我能进去和他说说话吗?”

  “他虽然昏迷,但却是能听见我们说话的,你别刺激他,如果能激起他的求生欲就最好。”医生说:“再好的医生也治不了心病,你去试试吧。”

  靳衡穿了全套的信息素隔离服,做好了消毒后才进了ICU病房。

  陆弈卿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子,要很仔细的看才能发现被子下轻微的起伏,他受伤的右手用特殊的器材固定在身侧,上面缠满了纱布,医生说那只手掌里有二十九颗钢钉,靳衡不敢想像那得有多痛,他想到陆弈卿以后动一下手就要体会一次钢钉与骨肉相互摩擦的痛楚,他就恨不得杀了自己。

  他没有受伤的左手也没有好多少,手背上长期扎针已经浮起了一小片淤肿,比他小臂上狂打信息素的那一块地方还要惨烈几分。从那些针孔里注射进的药物维持着omega和孩子的生命。

  他靠得很近,近到可以数清陆弈卿的睫毛有几根。

  他浑身是伤,靳衡只敢用手指碰一碰陆弈卿的无名指。

  靳衡和陆弈卿谈了七年多的恋爱,却一直没有想起要买个戒指套住他,所以现在他快要抓不住他了。

  他用手轻轻摩擦着Omega发凉的手指,与他说:“弈卿,我好想给你买个戒指,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有点晚了?你都不要我了,我才想起来要给你一个承诺?”

  “你生气了对不对?所以你要这样惩罚我,你还带着宝宝一起不理我了。”

  “你别不要我啊,你知道,我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你了啊”

  靳衡好像退化成了一个患得患失的小孩:“我以后都听你的话好不好?我跟莱氏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不会再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来让你担心了。”

  “你不喜欢我抽烟,我已经在努力戒了,我前几天查孕夫百科的时候才知道抽烟对你和宝宝都很不好 ,你说我当着你的面吐烟圈是不是很欠打啊,你要是生气了就醒过来打我一拳好不好?”

  病人没有丝毫回应,他只是睡着。

  靳衡轻声说:“不打也没关系,我帮你记着账,你以后好了再一笔一笔和我算。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要管着我,像以前一样。”

  “我不会再伤害你的家人了,你想让他们活着我就让他们好好活着,我想让你活着你也要好好活着,好不好?”

  他哽咽着哀求:“我也恳求你仁慈几分,不要这样抛下我,你和宝宝都不要我了我活着的意义在哪里呢?”

  “你之前总说要给我补生日,可我以后都不想再过生日了,我差点在这天把你弄丢了,可是我听到你说要把这个宝宝拿给我当生日礼物的,你知道的,礼物一旦送出就不能收回了,所以你不能食言反悔,我还想再多要一个礼物,我想你能醒过来好不好?”

  “三年前你教我许了一个新年愿望,我许了什么愿呢?我许的第一个愿望是母亲能治好病,后半辈子能安稳的过,第二个愿望是希望你能永远快乐。可是这两个愿望一个都没有实现,我感觉自己被骗了一样,我妈妈走了,她是在我面前离开的,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刻,我的至亲全都离我而去了,奕卿,我跟孤儿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我还有一个你。”

  “然后我又亲手把你摧毁了,你不开心不快乐,我都是知道的,可是我没有放在心上,我一心只想让那些害我父母的人去死,回过头才发现原来自己跟他们是同一类人,我把你害成这样,你应该要恨我才对,像三年前那样远离我,回到你正确的人生轨道上,而不是来替我挡这些灾祸。”

  “你一点都不知道怎么恨一个人,我也好像忘了要怎么爱你。”

  “我很笨,你能不能教教我?”靳衡低头亲了亲陆奕卿的手指,说:“你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啊?弈卿。”

  靳衡不知道陆弈卿有没有把这些话听进去,他知道陆弈卿脾气好,从来不轻易生气的,可一旦生气,那都是动真格的,高中时因为作弊被陆弈卿冷落了将近三年的苦楚靳衡到现在都忘不了。他真怕,陆弈卿这回生了气,就再也不醒了,他愿意等,多久都可以,可是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

  病床上的人始终没有回应,但一旁的心电仪却发出了警告,靳衡意识到上面的曲线变成直线意味着什么时,眼泪从眼里直接抖落了,他冲过去按铃,半分钟内医护人员冲进ICU,其中两个护士把靳衡往外拉,靳衡看着医生拿着除颤仪在陆弈卿瘦弱的身上一下一下重击着,一旁的仪器却始终没有任何改变,他一下崩溃,跪倒在地,冲着病床上的人声嘶力竭的哭喊:“陆弈卿,你可怜可怜我吧...别这样...别这样惩罚我...我求你了...”

  CP45(往事)

  靳衡睁眼后发现自己躺在了另一间病房里,他想起之前在ICU的一切,立刻冲下床,抓着刚推门进来的护士问:“奕卿呢?他怎么样了?”

  护士是刚才在ICU给这个发狂的alpha打镇静剂的,自然知道他问的是哪个病人:“救回来了,人没事。你冷静点。”

  “救回来了?”靳衡提到嗓子眼的心骤然回落,震得他整个人都站不稳,他勉强稳住心神冲到ICU里要去看他。

  医生还在和陆奕川交代病情,看到靳衡跑过来,当即没忍住劈头盖脸的对着人一顿骂:“你知不知道你的信息素差点害死他啊?!”

  “...我的信息素?”靳衡被医生骂了也就骂了,他趴到玻璃上,看到陆奕卿好好躺在床上,一旁的仪器平稳运行着,心电仪里的曲线还比之前起伏得更大一些,亲眼看到人没事,他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主治医生被今天上午这一场突变吓得满手冷汗,看到这个“罪魁祸首”就控制不住怒火,冲着靳衡指责道:“你知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一个重症病人?情绪再激动也把你身上的信息素控制好了,我们冲进去的时候满室都是浓烈的alpha信息素,普通的omega都受不了,更别提他这么虚弱的了,你真是气死我了,隔离服都隔不了你的信息素。我从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信息素这么强劲的alpha。”

  靳衡低头把这些指责一一受下,一句嘴都没顶,还不断附和着医生的话骂自己。

  他自责不已,心里却多少有点庆幸,庆幸陆奕卿没事。

  但医生不再允许他进ICU了。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那日从鬼门关绕回来后,omega的病情慢慢开始有了起色。

  医生发现这一明显变化后也微微有些吃惊,虽说那一日把这只鲁莽的alpha放进ICU差点造成可怕的后果,但好像还是有效果的。

  五天后陆奕卿身上的管子拆了一半,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靳衡脖子后面的腺体被护士贴了三层隔离贴后才被放进了病房。

  陆奕卿的脸色好看了一点,脸颊上微微爬上了点红润。被子下凸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四个月的宝宝终于有了一点点存在感。

  靳衡小心翼翼的把手搭到omega的肚子上,他一点力气都不敢用,只是轻轻的把手心覆了上去,只能摸到柔软的被子,却已经很满足了。

  他俯身亲了一下陆奕卿的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