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另一个人类面前摘掉伪装,他们之前果然认识。
阿嘉莎指挥着普契尼调节耳麦收音,总算能满足好奇心,听见两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现在也在试着救你啊。”蝙蝠侠道。*
打穿了两面墙,这栋公寓都快从三室两厅变成一室一厅大平层了,结果谈心环节就是这么谈的?
阿嘉莎想起来他之前劝自己不要鲨人,觉得这种用得不太对劲的直白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也许有用,但认识的人显然不会想听这个吧?
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
“我也受不了了。”
南奈尔忍无可忍,衔起翻译器,跃上矮墙助跑,将翻译器甩给了另一端的普契尼。
她已经打开了翻译器,根据之前对阵谜语人的经验,它不仅仅能翻译猫语,更能直接体现说话的那个人话语下掩盖的最真实想法。
阿嘉莎觉得,现在最需要答案的不止是屋顶上两只八卦上头的猫,更是正在对话的双方。
屋顶上,普契尼踩着碎瓦,以一种对于他的体型而言十分不可思议的方式腾空跃起,稳稳接住翻译器。
“你刚刚好像狗哦。”南奈尔逗他。
碍于口中叼着的翻译器,普契尼无法反驳,气得用尾巴给南奈尔比了个中指。
…
房间内。
多米诺面具下,红头罩死死盯着蝙蝠侠。
他躲开后者递来的手,M92F枪口对准心绪波动的黑暗骑士。
“你是这样觉得的吗?”
他声音已经略带颤抖,喉间死死压抑着某种涌动而苦涩的情绪。
“现在我们可以来玩猜猜谁说的是真心话的游戏了,”普契尼扒在屋顶的缝隙向下观察,“阿红看起来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我猜他现在讲的就是真心话。”
南奈尔蹲在对侧的矮墙顶端,透过公寓狭小的窗户,注视着未开灯的室内发生的一切。
“显然蝙蝠没有。”
屋内,红头罩粗暴地拎出小丑,扔到两人对峙的正中间。
“为什么他还活着?”*
“……为什么小丑还在这里?”南奈尔瞪大眼睛,“遭了,看家庭抓马有点上头,我都忘了小丑才是我来的目的。”
旁听了半天的小丑新奇地左右扭头,看到红头罩未经遮盖的脸。
“哈哈哈哈哈,”他显然乐于见到事态引爆,“现在我想起来了,不过没想到竟然是这种发展。说起来……”
“你们还喜欢我上次做得罗宾战损一比一手办吗?是不是很逼真?哦,忘记了,你早就不是罗宾了嘻嘻哈哈哈哈哈……嗷。”
红头罩拽起他藻绿色的头发砸在地上,小丑仰面倒地,也没有爬起来,自顾自地低声笑得开心。
“难道哈莉转行去写小甜饼了吗?”南奈尔的瞳孔放大呈圆形,黑暗中发生的一切在她眼里无所遁形,“为什么这个家伙还在活蹦乱跳?”
转眼就看到小丑像是被自己的笑声噎住,捧着心口抽搐。
“呃,真扫兴。”他不高兴地咕哝着,随即脱力,回到了关机状态。
没有一个烦人的家伙随时挑动两人本就紧绷的神经,蝙蝠侠上前一步,再次向自己死而复生的罗宾伸出手。
那不仅仅是死而复生的罗宾,更是他久久未见的同事、伙伴、朋友、学生、儿子。
蝙蝠侠刚要开口,所有思考过的措辞和理智的言语全部如同绷带般脱落。
“和我一起回家吧。”
话语在舌尖凝滞了片刻,他最终说。
红头罩后退半步,枪口已经指向小丑失去意识的头。
“为什么不杀了他?为什么让他继续有机会去伤害那么多的人?”红头罩问,“既然你可以在演播厅把他砸到重度昏迷,为什么不能再往前一点点?”
他宣泄着从死亡之时就盘亘在胸间,每一天都在发酵的疑问。
“为什么在我离开后就找了一个替代?你需要的,是不是从来都不是‘我’,只是一个助手,一个罗宾,只要考到了你想要的分数,谁都可以?”
红头罩好像突然意识到嘴已经不太听从控制,在谈判中,不恰当的时机泄露过多底牌显然是个不理智的行为。
但这从来都不是谈判。
最后一个问题已经在他来得及制止之前溜出来。
喉间久久压抑的情绪有所松动,震耳欲聋的心跳偃旗息鼓。
“B,”他说,“你真的在乎我吗?”
蝙蝠侠显然已经意识到在这个地方,出于某种特殊原因,说出口的话会被剥掉所有掩饰,只有这句话最初的初衷。
这和他之前经历过的魔法操纵有一点点类似,但不完全一样。
如果他想,完全可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封闭大脑,完全可以闭口不谈。
作为世界上心智最强大的人之一,他完全可以只说部分真话,完全可以让自己原本的劝说和担忧成为他当下最真实的想法,原封不动地说出来。
他本来想说,自己有多想要杀掉小丑,可是出于种种原因,不能。
他本来想说,希望杰森放下枪。
他本来想说,让我帮你。
但是在当下的时刻,他意识到小丑从来不是杰森执着的事情,他需要的,也不是“让我帮你。”
而布鲁斯原本要说的,也不是他真正想说的。
蝙蝠侠放开对感情的本能控制,任由柔软的情绪泄露出来。
这种感觉非常陌生,甚至有点不安。
他对亲密关系的体验不多,失去永远大于相处。一半出于时刻保持理智头脑的需求,一半出于潜意识的自我保护,他总是将感情封闭起来。
在与迪克和杰森的相处中,他曾经慢慢摸索着作为一个长辈和导师应当如何正确表达情绪,但这建立好的一切都在杰森死亡后重归废墟。
但哥谭的骑士能面对伤痛,能一次次面对失去。他想,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比看着爱的人离开更疼了。
“不,”他说。
“不仅仅是在乎。”
“我一直爱你。我想你一定也知道,哪怕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
…
“还好蝙蝠侠没有说点什么‘你不懂’之类的话,不然我真的会从屋顶摔下去。”
普契尼拿爪子揉揉脸。
“咦,阿嘉莎?你在哪?”
“回家了。”
阿嘉莎早已在敞开心扉坦白一切的时候离开。看电视剧的时候,她就总会跳过这种真情实感的时刻。
“我以为你很喜欢八卦。”
“只是不喜欢‘家庭团聚阖家欢乐’的氛围,”她说,“翻译器擦干净口水再还我。”
阿嘉莎觉得自己肯定对一切催人泪下的现实向剧情过敏。
“不过,如果后面还有什么惊天八卦的话,记得转述给我。”
“你明明知道猫脑子记不了多少东西,”普契尼哼唧,“我要罐头。最近赛琳娜和爱西丝都在克扣我的零……喵嗷嗷嗷!”
…
啪嗒。
M92F掉落在地上。
杰森垂下手。
多米诺面具遮掩了一半情绪。
他感觉,就像气球在充气时被戳破,问题在出口前被解答,钥匙在锁打造好之前就配好。
是一种积攒了太久的情绪在完全发泄前就被化解的感觉。
答案太陌生了,久远到像是他在上辈子才会坚信的东西。
也许那个池子真的在带回生命的同时夺走了一些东西。
是他在回归后,甚至从来没敢仔细想过的答案。只靠着愤怒填充的心,在此时好像跳动得没有那么快了。
蝙蝠侠的手没有收回去,仍保持着向他递出的姿态。
在沉寂的氛围中,天花板传来一声细微的咔嚓。
两人同时警觉抬头,看到顶部的裂开越来越大。
然后一声巨响,中间崩塌了一个洞。
石灰的烟尘散去,洞里卡了半截硕大的橘猫。
“帮帮我。”
猫不上不下地卡在洞里,虚弱地求救。
两只后爪徒劳地试图蹬开这个洞,前爪则努力地往下拨自己的游泳圈。
蝙蝠侠:“……”
红头罩:“……”
什么伤感的氛围紧绷的氛围统统都没有了。
这么大的一只橘猫在东区非常少见,也就只有最近春风得意的普契尼了。
他两只后爪胡乱抓了一阵,脆弱的天花板被带动,裂缝扩大。
大橘猫一脸懵地摔在地上,却发觉落地时爪子根本不疼。
他低头,发现心碎中的小丑给自己当了缓冲垫,当即嫌恶地跳下,拼命打理和小丑接触过的地方。
感觉自己不干净了。
杰森沉默地把视线放在猫上,潜意识中不太想和布鲁斯对视。
“你离开后的第二年,”布鲁斯抿抿唇角,“阿福说在家里见到过你的踪迹。没有风的时候,窗帘会动,就像在玩捉迷藏时一样。”
“……也许那并不是幻觉。”
杰森沉默片刻,最终开口。
“我想也不是。”布鲁斯说,“因为在那段时间……”
他避开了‘死亡’之类的单词。
“……我也见到过你。”
杰森沉默地看着普契尼狂舔肚子,把大橘猫看的要炸毛。
“快到圣诞节了。”布鲁斯继续道,“阿福问你,这次圣诞节大餐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他记得你的口味,但是以防万一,这几年又多了什么别的喜欢吃的。”
这会儿杰森倒是不在盯着猫了,他声音低得像是声带根本没震动似的。
“……还有一个月才圣诞节。”
“另外,这有个炸弹,记得拆。”
而后,便消失在了犯罪巷路灯所照耀的范围内。
蝙蝠侠看着红头罩刚刚站着的地方,很轻微地露出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知道杰森是答应了,虽然到时候可能又会反悔,但是事情总有办法。
倒是普契尼急得喵喵叫。只有他在乎这个破地方还装了个炸弹吗!!!只有他在乎这个破地方还装了个炸弹吗!!!只有他在乎这个破地方还装了个炸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