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襄儿不会辱没峨眉……）

她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感到恐惧，她很害怕，但并非害怕自己会死，她害怕的是经此一役，峨眉派会逝去多少无辜的弟子。

但她也深知不可临战先怯的道理，因此飞速调整好心态，回眸望了一眼夜枫，对小毒仙道：

“仙儿姑娘，稍后峨眉山上会有一场血战，请你带着夜大哥去往安全的地方暂避。”

小毒仙起身，望着林襄儿纤细的背影快速远去，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她没有听明白，外面世界的很多事于她而言，委实有些复杂过头了。她继续蹲在夜枫身旁，双手托着香腮，观察着夜枫的脸。

殿内非常安静，时间无声流逝。

小毒仙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夜枫，将他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因此第一时间发觉他身上出现的奇异变化。

夜枫的眉心现出一点殷红，而且有一股熟悉的感觉。

小毒仙眨了眨眼睛，她本是玄武之灵转世，但是自幼受剧毒侵袭，因而神智受损。

玄武主生，血脉中蕴含着强大的生机，借着这份力量，她才能在剧毒入体后幸存。

四灵中，龙灵意志最为残暴，玄武性情最为温顺。因此在小毒仙神智受损，命悬一线之际，玄武心生怜悯，甘愿现身，主动与小毒仙的意识融合，合二为一，助她练就亘古未有的至尊毒体。

此刻，小毒仙在夜枫的身上感知到微弱的麒麟血脉，她不明其故，似懂非懂，下意识地伸出小手，轻轻摸了一下夜枫的眉心红点。

夜枫刚一睁眼，小毒仙立刻收回手，像是恶作剧被发现的小孩子，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夜枫呼了口气，收获奇遇，令他满怀兴奋。

但是下一秒，他眉头一皱，感知到风中隐隐传来一股微妙的气氛，他侧耳聆听着风声为他带来的信息，喃喃自语道：

“怎么回事？”

小毒仙以为夜枫是在问她，她还记得适才林襄儿的话，让她全部重述一遍当然做不到，但是总结出一两个单词还是可以的，她不假思索地答道：

“襄儿，血战。”

夜枫微微一愣，立刻明白过来，无暇多说，一手抱起小毒仙，闪身离殿。

峨眉山半腰处，两方正在遥遥对峙。

一方是以林襄儿为首的近千名峨眉派弟子，另一方是数量多出数倍的魔教弟子，其中还有峨眉叛徒柳燕，后者冷冷望着昔日的同门，嘲笑她们不识时务。

魔教弟子围而不攻，偶尔出言嘲讽，为首的几位魔教长老一言不发。

山脚下，上官凤负手而立，在她身后的是神态惶恐的白长老，后者将这几日的遭遇如实禀告。

上官凤听罢，未做任何表示，只是凤目中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

“依你所言，如今这二人在峨眉山上？”

“是，圣女大人。”

“好，那我们去瞧瞧。”

魔教中人等候许久，迟迟不见圣女现身，不由面面相觑，彼此只在暗中交换眼神，却不敢妄发议论。

忽然有人低声道了句“来了”，于是所有人立刻肃容以待，不敢露出任何不满之色，可见魔教之中等级如何森严。

一道鬼魅红影倏忽而至，落在对峙的双方中心，上官凤抬眸望向对面的林襄儿，看到她蒙在眼上的白布，轻轻说了一句“可惜”。

上官凤生性高傲，天下间仅有寥寥数人可入她的眼，林襄儿算是其一，假以时日，也算是不错的对手，如今双眼有疾，岂不可惜？

峨眉弟子们面对着黑压压一片的魔教中人，犹如普通人遭受群狼环伺，心中恐惧的同时，亦做好了放手一搏的准备。

事到如今，已经无路可退。

正在这时，上官凤忽有所觉，抬眼看向天边，遥望着峨眉山顶的方向。

林襄儿亦是心中一动，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却又稍有不同。

下一瞬间，一阵清风卷过，场中便突兀地现出两道身影，正是及时赶至的夜枫与小毒仙。幸好上官凤未在第一时间展开攻击，这才让夜枫二人即便姗姗来迟，也能及时援手。

烈日当空，众目睽睽之下，竟无人看清夜枫二人的移动轨迹，仿佛他们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两派弟子皆是心中一惊，不过随之而来的情绪却是大相径庭。

峨眉弟子心知二人是深不可测的强援，无不面露喜色，反观魔教弟子，自是心中暗凛，神色微变。

夜枫带着小毒仙用神风步赶至此处，挡在上官凤身前，目光扫过她身后的人群，迅速估量眼前的形势。

无人开口说话，场面异样安静。

上官凤的目光从小毒仙脸上划过，饶有兴致地停在夜枫脸上，面上露出一如既往的微笑。她永远是那样自信，又带着几分玩世不恭。

世事如棋，于她而言，生命不过是一场游戏。

生死不会令她动容，丑恶她已司空见惯，只有少数特别的存在能令她感兴趣，恰巧，夜枫的表现便勾起了她的兴趣。

她是凤灵之体，对四灵的感知非常敏锐，因此一眼便看出夜枫的异常。夜枫屡次令她感到意外，本以为是必死之局，他却能奇迹般地脱身，且武功进步神速，上官凤对他感到好奇也是在所难免的。

她不怕对手太多，更不怕对手太强。相反，漫漫长河，悠悠岁月，若无几个实力相当的劲敌，又去哪里寻找令她愉悦之物呢？

夜枫不开口，她也不说话，只是用一双美丽的眸子凝视着夜枫的脸，面上还泛起仿佛毫无恶意的娇美笑容，倘若换一个场合，那还真是一副动人的景色。

不过，她可以旁若无人，肆意妄为，完全不顾他人的感受，夜枫却委实有些受不住她直勾勾的视线，不由把眉头一皱。

将他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上官凤嫣然一笑：

“好，连小毒仙都能拐骗出来，夜枫，你的确令我刮目相看。”

在神风谷内的麒麟冢，夜枫通过意志交流，已领悟了火麒麟的部分想法，让他对四灵神兽的认识有了根本性的转变——四灵并非绝对的恶，它们也曾是有血有肉的生灵，与人类虽有隔阂，但可以互相交流。

“上官凤，今日之战，只会让无辜者流血，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上官凤避而不答，反问道：

“你想救她们？”

“当然。”

听到夜枫斩钉截铁的回答，上官凤唇角的笑意更深，面现思索之色，又像是心血来潮，在谋划什么恶作剧。

在她眼中，人命如草，似乎完全没有价值，因此她完全不懂得认真对待。

“那倒也可以啊。”

她罕见地摆出一副可以商量的语气，夜枫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对他而言，对峨眉派而言，倘若能避免这一战，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