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沛望向姚伦,面带疑惑,透出正在琢磨姚伦性格的样子。
但他心底,却多少有些不安。今晚,姚伦多次提及十五年前,也不知道他对十五年前的事了解多少。所谓说多错多,要是让他联想到他就是十五年前“死去”的小孩拔也沛,那他在长安就待不下去了。
“别这样看老夫”姚伦道:“你我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毁俱毁,有些事,老夫也不妨说于你听听。”
“那沈某洗耳恭听”沈沛又坐回座位上,等待姚伦的下文。
“这件事真正追溯的时间,还不是十五年前,而是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沈沛疑惑的问。
“不错,就是二十年前”姚伦神色平静,仿佛沉浸到了往事中:“那一年,正是武周长寿二年,有传言称当今太子生母窦德妃以巫蛊之术诅咒武后,窦德妃与刘妃被秘密处死,这事,还险些累及当今圣上。事情本以为就此结束,但没想到五年后,也就是十五年前,旧事再被重提”
沈沛心神一凝,十五年前父亲母亲被处决,难道还跟当今太子母亲被害有关?
果然,姚伦接下来的话,证实了沈沛猜测。
“当时,有人检举,五年前授予德妃巫蛊术的,是当时长安民间,最年轻有为,大受敬重的温宿大医师,拔也鹄。”
听到这里,沈沛藏在袖中的手有些颤抖,他压制住颤抖的心神,让自己声音显得正常一些,疑惑道:“拔也鹄?就是当年,传说娶了京城排在前列的美人,沈仙儿为妻的拔也鹄?”
姚伦叹息,打趣了一句:“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不知道当年拔也兄的风华绝代,却只记得个沈仙儿”
沈沛低头不语,姚伦继续道:“当年,拔也兄一家被处死,也是累及了不少人,季子淳的父亲季远山为拔也鹄死谏,血洒宫门外。估计是拔也兄前世积德甚多,有人用别家孩子,替换掉了他的独子拔也沛。当时,很多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没想到的是,那蠢子竟然在茶山发疯似的,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武后大为震怒,那一夜,抓了很多人。传言,那傻小子和护送她的女婢,一起死在了那场大火中。一起死掉的,还有好些无名之辈。”
说到这里,姚伦脸色略显阴沉,有些嘲讽的道:“但你倒是带来了消息,原来那场大火,不过是掩人耳目。这么说来,那傻小子应该还没有死。所以,才有叶志仓急着寻死,好把十五年前这件事彻底带走吧。牺牲那么多人,救一个毛头小子,真值得么?”
叹了口气,看向沈沛,姚伦神色有些怪异:“沈小友脸色有些难看,是不喜欢这个故事?”
沈沛淡声道:“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千奇百怪,有的人为了一点利益,为了几两黄金,卖儿卖女,有的人却为了所谓的恩情,非要飞蛾扑火,置生死于不顾,还真是可笑呢。”
说完,又道:“不过沈某有些好奇,你说就一个婢女,一个幼子,他们如何能逃到茶山,是叶家主送他们去的么?”
“沈掌柜若是想知道,万一这次茶商大会,我方败了,你自可下去问叶志仓本人”
沈沛无言以对,狐疑的望着姚伦,问道:“姚提司是有亲自参与其中,还是道听途说?”
“你不是自己能判断么?”
沈沛一时无言,停顿了片刻,再问:“那提司可有将此信息,汇报给公主?”
“此事不劳你操心”姚伦面色带着些许愠怒,沉声道:“我与沈小友说这么多,无非是想告诉你,叶家主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若因为此事,对本官心生嫌隙,这可不是好事。而刚才说的这些,足可以弥补叶家主死亡这件事。现在,茶商大会在即,太子一方要是抢占了出使番邦的先机,这可不是好事。”
沈沛凝眉问:“那依提司的意思是?”
“拔也鹄亲自承认了当年巫蛊之事,害死了太子生母。虽然很多人都认为有受胁迫的嫌疑,可事情过去这么多年,真相早就不重要。太子总需要一个发泄口,所以,你大可用此事作为筹码,我想,那蠢小子还活着的信息,一定是可以卖个好价钱,毕竟这在圣上眼中,是杀妻之恨,而在太子眼中,也是杀母之仇。”
沈沛脸上带着些邪恶的笑:“起先看提司大人,还在为叶家主的死,有些许感怀,但这个提议,你是想彻底将叶氏茶行连根拔起,连个子嗣都不带留下的啊。”
“这不一切为了公主吗。”
沈沛冷哼了声,目中带着冷意,“这种断子绝孙的事情,还是姚大提司自己去做好了”
说完,沈沛拂袖离去。
姚伦的神色也从刚才的不在意,渐渐变得阴沉。一人从里屋走了出来,正是替姚安宁赶马的车夫。
“提司大人,此子这般无状胁迫您,要不,属下把他做掉。”
“无妨,他为了叶志仓的死冲撞于我,得知这消息。若不采取行动从中获利的话,多半有所企图,那下次,威胁的人,可就轮到本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