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嫡母的房间,见她面前的茶桌上摆放着一盘马蹄糕。
最近天转冷了,今日他赖了好久的床,被下人叫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险些误了要来给嫡母请安的时辰。
他起床后,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只匆匆洗了把脸,就忙着赶来给嫡母请安了,所以现在肚子空空如也,饿的咕噜咕噜响。
看见那盘马蹄糕,他问都没问嫡母一声,想也不想就径自抓了一块,正想送入口中。
这时,嫡母突然怒喝一声:“谁让你乱拿我的东西的?!”
参池猛地被吓了一跳,眨了眨无辜的眼睛,懵懵地回道:“母亲不是说,我想吃什么东西都可以随便拿来吃吗……”
话没说完,嫡母突然一巴掌甩了过来,狠瞪着他,表情万分嫌恶,厉声训斥道:“小贱种,谁允许你这么叫我的!”
参池懵了,迷茫又委屈:“……母亲,您之前不是让我叫您母亲么,还说让我把您当成自己的娘亲,让我住漂亮的大房子,还给我穿新衣服,吃好多好吃的,我……”
“放肆!”嫡母冷声打断道:“小贱种,你敢拿我跟你那贱人娘亲比?!来人,把这小贱种身上的衣服给我扒下来,吊在外面那棵树上,吊上三个时辰!”
“是,夫人!”
门外的两个小厮立即应声,凶神恶煞地朝他大步走来。
参池吓坏了,一下哭出了声,小手拽上嫡母的衣袖,“母亲……”
“滚开,别拿你那肮脏的手碰我,晦气的东西!”嫡母狠狠将他甩开,他一下摔倒在地,脑袋“砰”的一声,不小心磕到了身后坚硬的桌脚。
他躺在地上,一阵头晕目眩,却还是满脸迷茫地看着嫡母,可怜巴巴道:“母亲,是不是因为参池睡懒觉,没有准时来给母亲请安,所以母亲生气了?”
他努力爬起来,跪在嫡母跟前,“参池再也不敢睡懒觉了,求母亲不要生气……”
“砰!”
参池被一脚踹飞,小小的身子重重撞到墙上,他痛苦的捂着腹部,这一刹那只感觉五脏六腑仿佛都爆裂了一般,腹腔处传来阵阵绞痛。
“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那这个肮脏的小贱种带走!”迷蒙之中,他依稀听到嫡母嫌恶地说:“被这小贱种碰过的东西也全都拿出去烧了,真是晦气死了!”
下一刻,他就被小厮拽了起来,三两下扒了他身上的衣服,像是拖着破烂一样,粗暴地把他拖到外面,往坚硬的泥地上一丢,又找来一根粗粗的麻绳,捆住他的双手,把他吊在树上,就不管他了。
那时已经入冬,早上的时候还下了一场大雪,参池被扒光衣服吊在寒风霜雪中,只觉得冷极了。
他又自小体弱多病,平日里受不得一点风寒,稍有不慎就会寒气入体,感染风寒,两个月都不能见好。
他现在赤身裸体被吊在风雪中,冷得浑身直哆嗦,口中却还声声叫着:“母亲。”
但他的“母亲”,并没有来出来看他一眼。
当时只有五岁的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母亲为何突然生气,要这样残忍得对待他。
天越来越冷,一阵阵冷风刮着,刺骨冰冷。
他咬牙忍着,双眼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心里还在期盼着什么。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那扇门始终都没有开一下。
眼中的期待,也渐渐变成了绝望。
又一阵冷风呼啸而过,他再也忍不住了,眼睛一闭,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吊了多久,等参池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是被吊在树上,而是躺在自己那张温暖柔软的床上,身上还盖着厚厚的棉被。而嫡母正坐在床边,温柔地握着他的手。
昏迷前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乍然看到嫡母那张脸,参池吓得瞬间缩到床角,小心翼翼地看着嫡母,眼中满是恐惧。
嫡母看见他这样,脸上瞬间露出几分愧疚之色,向他招了招手,柔声道:“乖孩子,过来给母亲看看,退烧了没有?”
参池不敢吭声,也不敢动,小小的身子缩在床角,瑟瑟发抖。
嫡母心疼不已,叹了一声,以手帕拭泪,哭泣道:“对不起,昨天早上,母亲不是想故意罚你的,只是突然想到了你哥哥。你哥哥生前也最爱吃马蹄糕了,那盘马蹄糕是我放在房间让他回来吃的,结果你没问我一声,就擅自拿来吃,母亲一时生气,就罚了你。”
她哀怨地看着参池,“乖孩子,母亲实在是太想念你哥哥了,请你谅解我对你哥哥的思念之情。”
参池听了,恍然大悟,随之感到内疚。
原来那盘马蹄糕,是母亲给哥哥准备的。他不问一声,就擅自把那糕点拿来吃,怪不得母亲会生气。
参池这才从床角挪了过来,坐到嫡母面前,乖乖低头认错:“对不起母亲,我不知那是您给哥哥准备的,我再也不乱动了!”
嫡母笑了笑,转头命丫鬟端来一盘马蹄糕,道:“没事,你哥哥已经不在了,他再也吃不到了。参池,你喜欢吃便拿去吃吧。”
参池看着那盘马蹄糕,有些犹豫:“可是,这是您特意准备给哥哥的……”
“只是一盘马蹄糕而已,不要紧的。乖孩子,你收下吧。”
听到她这么说,参池才敢收下,对她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谢谢母亲!”
嫡母也笑了。
可他并未看见,那个笑容的背后,藏着一把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把他捅死。
接下来的几天,嫡母又对他十分温柔,亲自为他吃药、吃饭。天冷了,夜里还会抱着他一起睡,对他体贴至极,无微不至,仿佛之前那个如魔鬼一般对他又打又骂又踹的人,并不是她。
就在参池以为嫡母又对他好起来了的时候,现实又给了他沉重一击。
一天,寒夜。
夜里太冷了,盖一床棉被都不暖和,参池就去找嫡母,让她抱着自己一起睡。
嫡母笑着说他粘人,这么大了还撒娇,但并没有把他赶回自己房间里让他自己睡,而是让他爬上了床,她抱着他一起睡。
他有点睡不着,她还轻拍着他的背,哼着好听的童谣,耐心地哄他如水。
却不成想,正当他睡得香甜时,突然被狠狠一脚踹下了床,摔在冰冷的地上。
参池猛然惊醒,茫然地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直到背后传来一阵寒意,让他冷得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脑子清醒了几分,才慢慢缓过神来。
他从地上爬起来,不知所措地看着站在床边,满脸怒意的嫡母,张了张口:“母亲?”
嫡母却脸色阴沉,又露出了那熟悉的嫌恶的眼神,冲他骂道:“贱种!谁让你睡在我儿子床上的!滚!”
参池惊恐地看着她,说不出一个字。
母亲,又变成魔鬼了!
突然,嫡母不知看到了什么,脸色倏地变得更加阴沉,十分愤怒的三两步走到他面前,粗暴的撕扯着他身上的衣服,红着眼睛道:“小贱种,还敢穿着我儿子的衣服!给我脱下来,你不配!”
那癫狂的模样,就像是一只失心疯的女鬼,参池吓得哭都不敢哭了,任由她撕扯着自己的衣服。
衣服很快被扯了下来,嫡母却还嫌不解恨,竟一把抓起他的头发,把他的赤裸的身体猛地摁在了房中正在燃烧着的大暖炉上。
暖炉里的炭火烧得正旺,精铁打造而成的炉璧上,烫的红火。
他的肉体贴上去,身后的肉瞬间被烫掉了一大片,飘起一股肉被烧熟了的肉香味。
“啊!——”
参池疼得痛苦大叫,撕心裂肺的叫声响彻整个府邸,他声声叫着“救命”,但没有一个人来救他。
“闭嘴,吵死了!”嫡母捡起地上被撕碎的衣服布条,揉成一大团,胡乱往他嘴里一塞,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发出如小兽般的呜咽声。
她这才满意,把他往地上随意一丢,恶声恶气地警告他:“小贱种,今晚你就睡在地上,不准爬上床!也不准发出声音!若是让我听到一丁点儿声音,把我吵醒,我就扒了你的舌头!”
参池身子一颤,吓得立刻噤声,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她一个不高兴,真的会拔了自己的舌头。
嫡母摸了摸他的脸,温柔一笑:“这才是乖孩子。”
可那笑容落在参池的眼里,只觉得可怕又渗人,他汗毛竖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嫡母说完这句话,就没再理会他,径自在床上躺下,闭上眼睛睡觉去了。
忽然,参池又听到她梦呓般说了一句:“我的儿,来过来让母亲抱着睡……”
参池彻底明白了,他这个嫡母,就是一个喜怒无常的疯子。
她留自己在身边,并不是想把他真心要补偿他,待他好,也只是把他当成了已经死去的长子!
霎时,一股令人胆寒的冷意,从脚底爬到头顶。
那天晚上,参池忍着身上的剧痛和寒冷,趴在冰冷的地上,迷迷糊糊睡了一夜。
翌日醒来时,又见他的嫡母一脸愧疚地给他找了大夫来给他治病上药,再哭着说她不是故意这样对他的,只是太想她的儿子了,还送了他几身漂亮的新衣裳,讨好他,求他原谅。
这一次,她说什么,参池都不会信了。
参池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她自顾自说了一堆,说完了,又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脸,道了一声:“乖孩子。”就离开了。
之后的日子,天天都是如此。
今天可能还待他千般万般好,他要什么便给什么。明日又换了一副面孔,活像个疯癫的恶魔,即使他只是好端端的吃着饭,一声不吭,她也会突然之间把他的碗拿来摔了,然后狠狠按着他的脑袋,让他像狗一样,把撒了一地的饭菜一点不剩的吃完。
而这一切,府中的所有人,包括他的亲生父亲,都视若无睹,冷漠至极,仿佛他只是从外面捡回来的一条狗,并不是自己的儿子。
一开始,参池还会感到愤怒,后来时间已久,他也麻木了,任由那个疯女人打骂凌辱,也不敢还手。
虽然嫡母喜欢变着花样折磨他,但好歹留着他一条性命,他才十四岁,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只要还活着,他就有机会逃离这座牢笼。就算是为了无辜惨死的娘亲,他也要好好地活着!
他等着,有朝一日……有朝一日!
参池这样安慰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