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一纪拿着筷子,加了七八根的包裹着香油的咸芥菜丝放进嘴里,压了压白酒入喉的辛辣与刺激。
把手伸向一旁炉火堆,眯着眼睛看向自己的这个养父:“听您这话里的意思,以前就见过?”
“不能说一模一样,但肯定是一处墓里的。你瞧这钗,跟我当年过手的那一枚,我敢肯定,绝对是一套。”
“咋,这么肯定?”
谭瘸子又喝了一口酒:“你今儿个拿回来的这枚是凤嘴,而我当年的那一枚则是蝙蝠。”
“十二枚银钗,末端都是用玉器雕刻的吉祥的瑞兽,各个做工精致,栩栩如生。”
“你先等会...”谭一纪打断了他,“你还没说,是在哪见的啊。”
谭瘸子踅摸着从口袋里摸出来烟盒,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给自己卷了一颗大黄叶子烟,放进嘴里嘬了一口,吐出嘴里的碎烟末说道:“那都是二十六年前的事了,我也都忘得差不多了。”
“那你就捡能记得起来的说。”
瘸子揉着自己不灵光的膝盖,喝了一口酒后说道:“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我本不打算告诉你的,等我百年之后一起埋棺材里的,原因无他,只是这事儿到了我这儿最好就止了。”
他眯着眼睛,满脸的褶子都叠在了一起,苍老之中充满了神秘与世故。
这更加引起了谭一纪的好奇,可他没追问下去,免得问急了,再断了这倔老头回忆往事的念头。
“那年我才二十二,随着你爷爷一道走江湖,还没来天津呢,便在北平城外头落脚。那年月里可不不太平,南方闹革命,紫荆城里光绪帝驾崩第二天慈禧太后也跟着一起去了。”
“四九城外面一片死寂,河南的饥民,山东的流民,为了一口吃的根本不把人命当玩意儿,每天城里城外的死个把人太正常了。”
“城外牙口不好的啃树皮都不赶趟,清廷也不让流民和灾民进来,城外的老鼠都快吃绝户了。没办法,饿的啊。人一饿就得想办法活下去。”
“你爷爷早年就是捞阴门的,那年月仵作和做白事捞阴门的都是一批人。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挨着死人,便只能想法子从死人捞好处。可是那年月死的人多了,富贵人家还能办的起白事,那些流民浑身上下除了跳蚤就是跳蚤,根本不指望能捞到油水。”
谭瘸子继续揉着自己的膝盖:“可后来,我和你爷爷行进值廊坊那个地界的时候,还真遇到了一个怪人。”
谭一纪直起了腰杆:“怪人?怎么个怪了。”
瘸子抽了一口烟,先是沉思了片刻,随后便回忆了起来。
那时候的北京城外,像廊坊什么地方的,根本待不住人了。
有钱的大户人家,要么是被流民给洗劫的家破人亡,来自河南河北山东的流民都聚在京城四周,那穷苦人家就更惨了,颠沛流离,妻离子散的事情每一天都在发生。钱财身外物,损失一些也就罢了,可偏偏饿急眼乐的流民们,连人都杀。
卖儿卖女的事情太多了,可儿子女儿卖完了,便惦记别人家的。
谭瘸子的父亲谭三海,眼看着北京远郊待不住了,便带着当时还没瘸腿的谭守晨,一道往天津走。
可走到半路上的时候,路过龙河边儿上,一处名叫石各庄的地方的时候,在一家土地庙里借宿。却不曾想一进去,土地庙里有一个壮硕汉子在。
谭三海和小瘸子当时就慌了,那人少说七尺多高,放现在轻松两米多。膀大腰圆,后肩膀像是一堵扇门一般,一双手不动就跟车轮似的。
谭家父子推开庙门的时候,壮硕汉子正横在庙里的土地爷像前,旁边一卷草席,正裹着一具尸体。
尸体面目被遮,只露出一双赤脚。天寒地冻的日子,破庙四处漏风,那双脚冻的发青,暗淡的脚指甲,一看也就是没有经过修剪,脏兮兮的一双脚上尸斑更是清晰可见。
三言两语的一番交谈,谭家父子这才得知,席子里卷裹着的尸体,是那汉子母亲的。
谭三海眼见那汉子有些木讷,就觉得汉字脑袋可能不太灵光,于是说道:“尸体停在土地庙里,单凭一卷席子盖着不成体统。我们一家本就是给人做白事的,今日你我三人在这破庙得见也算有缘,我便让我这儿子,用干草白纸扎个纸人,送你家先人一路吧。”
于是小瘸子便开始忙活起来,扎纸插草,黄纸撒开,又给那死者简单收拾了一下遗容。
谭三海在后面掘土挖坟,法事则由瘸子自己亲自来做。
父子上阵,打算送那苦命的老太太最后一程。却没想到后来的所发生的事情无比奇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