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话尖酸刻薄恶毒了一些,但此时的蒋云英,经历了第一医院验尸房里面的那诡异生死一幕之后,早已对待谭一纪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
要说谭一纪饿着肚子,蒋云英和翟道全也是忙了一天,到现在一口饭都没用呢。
要说这天津卫的精贵吃食,还得是看有钱人家如何置办。
搁在往日谭一纪住在韦陀庙那胡同里的时候,这个时间点儿了,也就和瘸子爹凑合一顿是一顿,什么疙瘩汤提了秃噜往嘴里扒,冬天吃的暖心又暖胃,夏天吃的满头大汗,吃饱了在院子里拿井水从头到尾一冲,回到物资便到头就睡。
劳动人民的生活辛苦而又简单,单凭这些琐碎,便已能让小民们感到幸福。
民国那个年月,尤其是当下北伐军势如破竹,眼看着便要统一全国,直奉联军节节败退,日薄西山,张作霖被炸死在了皇姑屯,八月张宗昌兵败下野。
整个华北除了零星的匪患之外,基本上还算太平。
但是直奉战争打完打北伐,接连几年征战,庄家颗粒无收,河南河北又闹灾,光天津卫外面的流民就少说得有几万人,虽说没到易子而食的惨烈程度,但啃树皮吃观音土的大有人在。
所以说谭一纪觉得这年头能吃上一顿疙瘩汤,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偶尔富足了过年还能吃一顿猪肉饺子。
但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蒋云英,自然是体会不到这种民间疾苦的。谭一纪这边说肚子饿了,她那边五脏庙里面也早已是一番闹腾了。
于是便给了翟道全两个大洋让他派人去置办饭菜,半个钟头之后一桌饭菜便已端上桌了。
四两皮薄肉多,外焦里嫩的恩裕德的羊肉锅贴,咬一口嘴角滋滋冒油。天瑞居的什锦炒饭,里面的海参虾仁可真心不是谭一纪这种从小吃疙瘩汤的穷苦人家能轻易品尝到的。
而最乐意三人动筷子大快朵颐的,还得是天昌厚的糖排骨,又甜又香,许是太久没吃肉的缘故,一口咬下去,腮帮子都在抽抽。
“早安排这么一顿,兴许我早就有办法了。”谭一纪把最后一块糖排骨塞进嘴里,那香的真是连骨头谭一纪都恨不得一并给嚼咯。
蒋云英吃的就比较思文了,慢条斯理的拿勺子舀了一些什锦炒饭进嘴里,一小口饭恨不得嚼百十来下,一边吃一边擦拭着嘴角。
“你要是这么说,你有主意了?”
谭一纪嗯了一声:“主意谈不上,顶多算是一点点自己的想法。”
“首先马六家里得让人给围起来,二十四小时的看着,另外马六的执念残魂不是说了,他手里还有一枚银镶玉的宝钗呢,就藏在邵公庄的胡同里。”
说着说着可能是吃的太快,谭一纪嗓子眼被噎着了,猛喝了一大口水才给咽下去。
而后接着说:“吃完饭咱们就得去一趟邵公庄,甭管杀掉马六的人,知道不知道明城墙的砖块下面藏着银镶玉的宝钗,咱们都得去一趟一探究竟。”
翟道全竖起拇指:“小谭兄弟这办法我看有谱。”
蒋云英白了他俩一眼:“那还不抓紧吃,吃饱喝足了跟我去一趟邵公庄。”
看了一眼窗外昏黄暗淡,夜幕之下,月朗星稀,偶有枝头寒鸦嘶鸣不止,卷着的寒风从门缝里透进来,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在这个时间节骨眼儿上再摸黑出门的想法。
谭一纪便说道:“都这么晚了,外面天寒地冻的,不如早点睡,养足精神,等明天天亮了,咱们一起吃了早点再去。”
“我们已经耽搁一天了,倘若已经从马六临死前的嘴里,得到了胡同墙垣下藏着银钗的信息,怕是他们早就捷足先登一步了。”
“是啊,你都说已经捷足先登了,现在去和明天去有什么区别。”
“姓谭的,你甭跟我滚刀肉,你到底去不去!不去的话,以后可就没这么好的待遇给你了。”
谭一纪依依不舍的看着面前的一桌丰盛精致,撇了撇嘴说道:“得,我给您去还不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