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天津卫,约摸着六点多一点儿东方便已显现出了一抹微亮了,只是大多数的天幕苍穹,都是擦黑一片,逼仄的街头巷尾里,偶有几声公鸡嘹亮的嗓音响起,划破夜空,预示着黎明即将降临大地。
谭一纪就着一口玉米碴子炖小米,颗粒分明,一口喝进嘴里唇齿留香。右手紧握着近乎两指宽的煎饼卷大葱,这其实是正儿八经的山东吃法,但京杭大运河上有着不少北上的山东船,途径九河下梢的天津卫,久而久之这里就有了这饮食方面,也有了集众家之所长的意思。
就好比这煎饼卷大葱,饼用的是七分绿豆面,两分精白的小麦面,兑上一等一的泉水成面糊了之后,摊平在那鏊子上,顺着鏊子边上将那面饼铲下来,上下两面齐后,再涂抹上鱼酱。
说是鱼酱,其实也可以说是虾酱,是那干辣椒,鱼子酱打碎了,再放上两小勺的花雕,淋上鸡蛋液和葱花,炒到鸡蛋液瞧不见了,放上自制的辣椒酱。
呵舀上一勺涂抹在刚从鏊子上揭下来,冷却干燥后的煎饼上,卷着山东的大葱送进嘴里,这一口吃下去,再喝上一口些许桂花酱的玉米粥。在这寒冬腊月,光是站在屋头外面便能让人冻的脚指头发麻,一个劲儿不听的直跺脚的天气里面,那可是真叫人暖心又暖胃,浑身那叫一个舒坦。
“嘶溜...”谭一纪举着碗边儿,拖着碗底,从左往右这么一转,顺着碗边儿喝进嘴里,然后仰起脖来,吐出一阵阵的哈气直呼道:“啊...爽。”
一旁一小口一小口喝着,她显然不太喜欢一大早的时候吃这些,意式咖啡配上牛角面包,最好是再来两勺蓝莓酱,以及一些意大利香肠,这才是一顿对于蒋云英来说正儿八经的早餐。
谭一纪瞧出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排斥,又怎会放过如此一个调侃她的机会?于是在旁边开始了习惯性的阴阳怪气:“蒋大小姐是不是吃不惯,我们介群苦力巴的早餐啊?”
“咱们介可没有牛奶面包,农家腊肠倒是有不少,洋鬼子吃的那玩意儿可没有啊。”
谭一纪就凭这两三句话,说的蒋云英一张俏脸儿红的发烫。她倒不是瞧不上这样粗糙的早餐,也绝非是因为那碗筷上面,还有这些许残留的油腥气。只是她真心不习惯,跟着一群才见面没几次的粗糙汉子,蹲在石阶上面吃大饼卷葱和玉米碴子粥。
反倒是谭一纪和翟道全他们,捧着这些东西如同珍馐不说,谭一纪这个家伙还言语讥讽自己。
蒋云英不是一个能忍气吞声的女人,可一时半会的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击,却就在自己又羞又怒的时候。
兀自间从那不远处的林子里面传来了一声尖锐的长啸!
众人听得那声音十分的古怪,好似金属铁片摩擦时一般的尖锐,却又并不狭长,断断续续,起起伏伏。
应该是某种禽类,而之所以吸引众人注意力,完全是因为那一道狭长尖锐的啸鸣声响起的一瞬间,邵公庄四野之内,群鸟被惊的振翅高飞。
那些本是落在庄子村口的寒鸦,在听到了这一声惊叫之后,顷刻间便四散而逃,整座村口西面的那棵大榕树上,无数振翅而起的寒鸦,飞起来之后乌泱泱的盖在天际之间。
这一飞起来,便好似是片快速移动的黑云,群鸦四散而逃之时,还不断的发出嘎嘎嘎的声响。
树下的众人眼见如此一幕,不由得感到万分的诡异。
“介是嘛声?”翟道全捧着手里的玉米碴子粥,眼看着那些乌央乌央黑压压一片的寒鸦,被这一声长啸惊的四散而起,如同蝗虫过境一般的从他头顶飞过之后。翟道全便立刻那手遮住自己手里的碴子粥,生怕鸟屎或者鸦羽毛落在自己的早点里面。
与此同时他还伸长了脖子,向着四周张望起来,四处踅摸着那一声长啸究竟来自于何处。
“啧啧...说来也是奇怪,我也听见了一声似猿啼又似鸟啸的叫声,可是再观瞧四周,还真就一时间寻不见这声音究竟从而来。”一旁正蹲在铁鏊子旁,看着热气腾腾的铁鏊子上烙着煎饼的马存善,也不由自主的念叨了起来。
谭一纪把最后一口玉米碴子粥给喝的精光之后,抓着袖子便在嘴上囫囵个的抹了抹,问起来了那一旁的马存善:“马闾长,这长啸声你也不知是从何而来?”
马存善眯起眼睛:“这声音我也是头一次在邵公庄听到,不过,依稀听着这尖锐的长啸声,总觉得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