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次再看这齐三的眼睛,却也少了呆滞痴傻,反而变得透彻激灵。
“别动怒,别动怒。”齐三一边说着,一边把脏手抓在了谭一纪的手上。同时臊眉耷眼的笑了起来,全然没有了方才痴傻疯癫,胡言乱语时的样子。
“你是在装疯卖傻!”谭一纪当即便反应了过来,这齐三怕是压根就不是什么傻子。
闾长马存善说他自刘家人走了之后,便不知经历了什么,整日里痴傻疯癫的在庄子里瞎转悠。现在看来,这一年来齐三所谓的痴傻疯癫,完全就是装出来的。
这下子谭一纪更加笃定这齐三绝不是一般人了,刘家院子枯井里面的六具尸体的死因,他九成九是知道其内幕的!
那齐三满是污秽的黑手抓在谭一纪的手上,一脸污秽,有煤泥也有尘土,更有一些不知从哪里沾惹的油渍和口水。
此时的卡车车速很快,显然车头开车的两个津浦西站的司机,没有意识到车斗里面的一具尸体,在运送到一半的时候“诈了尸”。
谭一纪退回到车斗的边缘,手则一直放在裤兜里面。里面有一把雄黄和石灰,真要是这齐三心怀歹意,谭一纪便当即能把这雄黄石灰撒出去,自己又是逆着风,这一把撒过去,莫说是齐三,就算是神鬼都难以招架。
然而那齐三却一摇三晃的也坐在了车尾的位置上,并没有说特别忌惮谭一纪,反倒是大马金刀的样子。
他看向谭一纪笑眯眯的说:“我还以为你早能看出来呢,我也瞧见了,今天来邵公庄的这群家伙里面,就属你还有些江湖道行,但现在看来,你这一对儿招子也不怎么亮啊。”
这话可以说是杵着谭一纪肺管子在说的,仔细倒也十分的噎人。
看着那齐三气定神闲的样子,谭一纪莫名的怒火中烧,心里一团邪火,这老逼尅的从一开始就在他们面前装疯卖傻,定然是知道一些其中的猫腻。
于是谭一纪便说道:“既然你不是疯子,为什么装疯卖傻,故弄玄虚,还有那个藏头诗到底怎么一回事?”
齐三摸了摸肚子,斜靠在车斗里面笑眯眯的说道:“小子,我看你不像是吃官饭的,那群穿黑皮的人里面,不可能有你这样,通晓阴阳术法的人,方才那个草包警察队长与你称兄道弟的时候,听了一耳朵你姓谭?”
谭一纪皱起眉来,虽不情愿可还是说道:“早年我义父把我从海河边儿上捞上来,带回劝业场的时候我还穿着尿布连话都不会说呢,自然是没机会选个别的姓。倒是这些年没瘸子把我养大,我怕是早就喂鱼了,于是便宜了那膝下无儿无女的瘸子,给他养老送终了。”
齐三闻言皱起了眉头来:“要说劝业场里面金点铁口的相师有不老少,瘸腿的也有那么一两三位,只不过多半都是沽名钓誉的江湖骗子,你义父是哪一位瘸子?”
谭一纪撇了撇嘴:“我义父可不是相师金点一门的,他说打小嘴就本,吃不了这行饭。四小阴门里面人皮与扎纸,劝业场的谭瘸子便是他。”
三两言语的几句话,双方都在试探对方的底细。
只是当那齐三听闻瘸子的名号之后,那张脏兮兮的大脸上,立刻展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异样神采。
眼神逐渐有些飘忽不定,旋即喃喃自语的说道:“江湖传闻劝业场里有个瘸子,能给白纸点睛,纸人仿着活人扎。难怪你能有一手阴阳术法,原来是谭瘸子的传人。”
其实当谭瘸子的名讳说出去之后,谭一纪便立刻能够察觉到,齐三对自己的信任已经提升了不少。
他看了一眼车头,以及逐渐地平线上清晰起来的天津卫,说道:“再有不到半个钟,车一停就是金汤桥的警署了,您觉得半个钟的时间,能把事情说的清楚明白吗?一会下了车,翟道全那怒目金刚的主,肯定得大鞋底子伺候。”
齐三闻言朗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好好好,我也不妨告诉你,这邵公庄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