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赏颗卷烟抽抽呗。”齐三伸出手来,食指冲着谭一纪勾了勾。
谭一纪也没多想,便是直接将自己存放烟丝和烟纸的铁盒子,一并扔给了齐三。
卡车一路上走的是回金汤桥的旧路,沿着津浦线往东走的路每一条是囫囵个的,全是碎石土路,而这条路走的有多半是卡车,牛车,亦或者是马车,下一场雨就泥泞不堪,时间久了也坑坑洼洼,卡车走上去稍开的快一些,便十分的颠簸。
谭一纪和齐三坐在车头后面的车斗里面,一摇三晃,再加上那汽油的气味,谭一纪这一路脸色铁青,抿着嘴,早上吃的那些玉米碴子粥和煎饼卷葱蘸虾酱,在这一路颠簸之中,几乎快要吐出来。
在递给齐三存放着烟丝和烟纸的铁盒之前,便先行给自己卷了一根,放在嘴里吧嗒吧嗒的抽着。
大黄叶子烟切的也不是特别的碎,卷在薄薄的烟纸里面,划拉一根火柴点燃之后猛抽一口,谭一纪这才算稍稍的压住了鼻子与喉咙里,那一股子粘腻反胃的汽油气味。
“行了,烟也抽了,说吧。”谭一纪手里拨弄把玩着火柴,一边再次上下打量了那齐三一番,并玩味的说道:“不过依我看,齐三也应该不是你的真名吧?”
那齐三点了点头:“不错,我的确不叫齐三。我本名姓齐,家父取一个单子兴,希望的是家门兴旺,可事与愿违,我老家本在河南开封,少时洪水蝗灾,老家的田地里面颗粒无收,家里只剩下我和父亲,辗转黄河两岸小半生,沿路乞讨到了这邵公庄。”
“齐兴...”谭一纪小声念叨着。
“正如那闾长马存善所说,刘家着实待我们父子不薄。父亲”
“刘家待我一家不薄,两位少爷在世的时候都喜欢叫我小绍兴。家父七年前病故,身后事都是刘家人帮着操办的,两位少爷还亲自抬棺,扎纸彩人,并且坟就在刘家的祖坟后面,坐山观水,下葬更是在坟前栽下一棵水榕树。刘家人忙前忙后了数月,算得上是给我父亲风光大葬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谭一纪啧了一声:“这事儿倒是世间少有啊,长工跟地主竟跟一家似的。”
“其实这事儿网上扒,得从我爹那一辈儿算起来,当年刘家大少爷在郭松龄的部队时被打死了,我爸和我就雇了一辆马车,从山海关把尸体给晕了回来。”
说完齐三猛吸了一口烟,而后吐出一口浊气来,摇了摇头:“那一路可真是凶险万分,路上又不少的溃败的流寇乱兵,还有劫道的土匪恶霸,饿急了眼的流民恨不得把我们的马给抢走杀掉吃咯。”
谭一纪啧了一声:“是挺不容易的,算起来得有六百多里地呢。”
“十月份的天,说冷也不算冷,说热也不算热,可刚出秦皇岛就开始下雨,六百里多里地生生的走了七八天,为了不让尸体发臭,我和我爹那竹炭铺满了马车里面,把尸体给掩的实实的。”
谭一纪眯起眼睛,心道是这用竹炭尽可能的隔绝尸体与空气水分的接触,让腐败的速度缓下来,这也的确是一个法子。
“后来我和我爹把刘家大少爷的尸体给运了回来,从此之后这刘家待我父亲便如亲人一般,我也有机会跟着二少爷和三少爷在庄子里的学堂读书认字。”
谭一纪眯起眼睛:“所以那藏头诗是自己作的?”
“惭愧,打油诗,打油诗。”齐三手指夹着烟,笑眯眯的说。
谭一纪继续问道:“那马六到底是怎么死的?”
问齐三,也就是齐兴这番话的时候,谭一纪猛然间想起来,当日在意大利军营里的太平间时,那马六的阴魂不散,用血在墙上写下三行话来。
这第一句是:府君山,风水墙,圣汤泉外燕国筑,太后尸骨无人收。。
说的便是他在孙殿英的军队时,参与夜盗清陵慈禧墓的事情。
第三句好说,出自于杜甫的《兵车行》,现在看来无太多明确的意义。
倒是那第二句:盗宝钗,藏家中,引来奉天的八极高手手段凶。
谭一纪知道宝钗藏在马六的家里,而正因为这个宝钗,导致马六引来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