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没点透,但想必这梅夫人有颗玲珑心,自然而然,也就能听得明白和清楚,谭一纪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从自己的嘴里,听到一些有关于她儿子梅修武的事情。
而且言语里面的另外一层意思是:想救你儿子,就别有所隐瞒,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老实话,梅夫人听到谭一纪这么说的时候,内心是有所狐疑的。并未一下子直言,把匿在心里的那点心思,全在脸上表露了出来。
梅夫人说:“能给我一根烟吗?”
只听得这句话,谭一纪微微一愣,但转而还是从自己的棉袄口袋里面,掏出来了放烟丝的铁盒子,举在梅夫人的面前。
未等谭一纪言语,梅夫人笑了笑,接过来卷烟盒,然后说道:“许久是没有抽过散烟了,都快忘记味道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存放烟丝的铁盒。而后从里面取出来一张烟纸,然后见她纤细手指,轻轻的捏起一团烟丝,均匀的洒在烟纸上。
而后粉嫩的舌头,轻舐烟纸,留下一串水润印记之后,便一点一点,十分耐心,动作也十分轻缓。小心谨慎的好似不舍得撒下半片烟丝一般。
谭一纪很有眼色,主动的拿出火柴盒,上前一步,划拉着火柴,凑到梅夫人的面前。
梅夫人轻轻的抽了一口,烟云雾饶在她周身,一口青烟徐徐的喷吐出来。
她笑着说:“我和我儿子,其实得有一年没见过面了。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去年除夕。匆忙的来家里吃了一碗炒年糕便走了。”
嘴角微微上扬,一颦一笑,风情万种,她眯着眼说:“我们的关系,尤其是这两年,其实并不怎么好,我们母子二人也许久好好的没有说过话了。”
谭一纪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出了什么事?”
梅夫人笑着说:“这小家伙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好像是天津西窑洼那地界,女子师范学堂的学生。”
“这男孩子啊,到了一定年岁,终归会有自己的想法。我也就没多过问,任由他自己处置。”
“约莫着半年前,我听闻那个女孩子好像离开了天津,为此啊,这小子神伤了很久。”
梅夫人弹了弹烟灰在地上:“后来,我听说,这女孩子是个东北人。家在吉林,九一八的时候,不想再东四省当顺民,便来到了天津。家里早年是参客,到了天津,就在侯家后置办了一个参店。也算有些家底。”
她黛眉微皱的继续说:“只是后来,她们一家人,究竟为何离开了天津卫,我就不得而知了。”
说到这里,谭一纪接着梅夫人的话往下问:“那么,梅少爷还有什么事情,是你所知道的吗?”
梅夫人说道:“除此之外,我知道的还真就不多。他有什么朋友,认识什么人,我一概不知。去年的时候,从河东私立中学毕业之后,就一直在洋行里工作。”
“认识的人,也多半都是洋行里的人吧。”
说完这些,梅夫人手里的卷烟,也已经燃烧的差不多了。
兴许是不习惯这卷烟的味道,以及那大黄叶子烟的粗糙和辛辣,她只抽了几口,剩下的多半是被寒风摧残到熄灭殆尽的。
然而当梅夫人刚把烟给灭了,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事,狐疑的说:“诶?认识你的时间虽然不久,可咱俩还没好好地自我介绍一番呢。”
谭一纪愣了一下,道:“是我欠考虑了,在下谭一纪,您叫我小谭就行。”
说完下意识的看向梅夫人,后者眯起眼睛:“梅栖岚。”
回味咂摸着梅夫人的这名字,谭一纪啧了一声:“夫人的名字,可真是富有诗意。”
梅栖岚笑了笑:“哪里,一个名字,父母恩赐而已。”
说着梅栖岚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眉头微皱道:“诶,说起来我儿子,我还真想起来了一些事情,方才只顾着感叹,却是忘记告诉你了。也不知这事是好还是坏,与我儿子突然的病症是否有关。”
谭一纪道:“您说。”
梅栖岚想了一下说:“约莫着是半年前,我曾在街上,见到了我儿子的一个发小。他提起过一件事,半年前那女孩子一家人,离开天津前,我儿子曾去过那女孩子的府上。”
“按理说这本来是一件非常普通,甚至没什么值得可说的事情。”
“但我儿子去了之后第二天,那家人便离开了天津。我儿子的发小说,那家人走的很匆忙。他们在天津租的房子还有半年才到期,甚至连房租都没顾得上,便匆忙的离开了。”
说完梅栖岚看向谭一纪:“我儿子的朋友说,感觉他们像是临时决定的。因为那间房子的房东,恰巧我儿子的朋友也认识。听说走的时候,置办的家具和一些贵重的家当,都没来得及搬走。”
听闻这话,谭一纪啧了一声,虽说不敢说自己是心细如发,但也能从梅栖岚的这番话里面,听出来一些耐人寻味的事情。
这家住侯家后的女子,突然搬离了天津这事儿,的确是有些难以经得住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