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说这地方有一处万人坑的时候,谭一纪并未流露出太多的不可思议。
“怎么?你不信?”
谭一纪蹲在楼顶的房檐后面,头顶着夜幕把整个驻屯军病院里里外外给扫了遍。看着那整整齐齐的楼房,以及那五边形的大院儿。
院墙不高但粉饰成了朱红色的高墙,墙头是铁丝缠绕着的蒺藜,围绕了一整圈。说来也是奇怪,这墙外和墙内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墙内凋敝颓败,墙外虽说也正值深冬,树木也是光秃秃的,但墙外却给人一种,纵然是冬日,却依旧有那一律生机欣欣向荣。
反倒是墙内死树枯井,随处可见的都是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不过我也纳闷,以前没听说过,这地方有什么万人坑啊。”皇甫在一旁歪着头,夜幕低垂,加上这黄埔本就生的脸皮白净。
此时的他这张脸,就显得更为苍白。
那是一种病态的苍白,加上这家伙很瘦,脸颊两腮深陷,就更显着他有一种消瘦骨感。
“那你说咱们脚底下是个万人坑?天津开埠以来,就没听说过哪里埋过万人坑。”
皇甫挠了挠头:“其实我也不敢确定,毕竟茅山道的那些手段,我师父也没教我全。可惜了,我师父现在眼睛不好使,不然他来看一眼,甚至不用跟咱们一样爬高上低,只需要站在这驻屯军病院的门口瞧上一眼,就能断这地的阴阳风水。”
“这么一个日租界里,东瀛小鬼子的医院,能有什么阴阳风水可言啊。”
皇甫听闻赶忙摇头说:“那可不一样,您当真不知道,这驻屯军病院以前是做什么的?”
“这不是光绪年间建的医院吗?以前...?”谭一纪愣住了,以前这驻屯军病院是什么,他竟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
“我也是以前在街头混迹的时候,听一个天津卫的老流氓提起过。说是那地方,以前是个化尸场。”
“化尸场?”谭一纪愣住了,这名字听着还真是新鲜:“没听说过。”
“那得是十八年前了,华北闹过一次极大的鼠疫,波及京津两地。当时天津一个月死了千余人,这尸体就是在这儿烧掉的。”
皇甫所说的清末鼠疫,谭一纪是略有耳闻的。那是1910年的事了,流传很广,但是那场爆发的鼠疫原起何处,至今也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
那时候谭一纪也就十岁,皇甫估计更年轻,只有四五岁可能。
但是对于那场鼠疫却可以说是历历在目。
“后来天津卫划出来了一块地给了日本人当租界。以富岛路为界。西北边儿是驻屯军病院,东南边儿则是日租界驻屯军司令官邸。”
“最初的时候驻屯军病院里面,拢共就七个人,负责整个医院的维持。一个是院长,两个医生,两个护士,以及一个宪兵。”
“可怪就怪在这里了,日租界里的日本侨民,从来不去驻屯军病院瞧病。”
说到这里皇甫停顿了一下,他和谭一纪四目相对,对视了良久之后。倒是谭一纪先发问了:“这些都是你从哪听来的消息?”
皇甫说道:“你方才让我跟着那辆载着师叔的车,我一路跟着来到了驻屯军病院。也是赶巧在这附近讨营生的几个脚行伙计与我相熟,我向他们打听了几句。”
兴许是担心谭一纪不放心,自己向外人打听这事,他又多嘴加了一句:“不过您放心,我没多说太多,只说是来日租界会一个旧情人,他就住在不远处的日本俱乐部对面的红楼里。”
谭一纪听闻坏笑着看向皇甫:“那红楼听说里面除了赌,就是寻花问柳的烟花巷。你说旧情人这事儿恐怕八成是真的吧?”
“哪能啊,我这连饭都吃不起的,哪能去那地方玩儿啊。”
二人插科打诨间,突然驻屯军病院里面传来一阵吵闹嘈杂。
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在院子里几个人影鬼祟来回。再定睛一瞧看见的却是,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三个驻屯军病院里的日本宪兵,正生拉硬拽着一个人往病房走。
那人双手被绑缚着,浑身使不上力。但显然这群东瀛鬼子忘记了将那人的双腿,也给一并的绑缚着。
以至于几个人生拉硬拽的把他抬去的路上,那人还在竭力的挣扎。
一边挣扎一边嘴里叫骂不休。
“狗烂玩意儿,有本事放了老子,我把你们打会东瀛娘胎里面!”
“没脸见人了啊!祖师爷要是知道我受着窝囊气,非得一道天雷劈死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