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脸上黑气可谓是越发的明显,那张本婴儿般的小脸蛋,本应柔滑圆润。
但此时此刻却已干瘪,见不到半点血色,尤其是那双眼的眼窝深陷,黑眼圈包裹着一对儿黑漆漆的眼珠子,瞪大了的眼眶里,眼珠子好像是要随时从眼窝里掉出来一样。
谭一纪平生见惯了阴阳鬼事,从四岁起就跟着瘸子去做白事,棺材里的死人见过无数。其中也不乏一些未满月便夭折的孩子,亦或者不到三四岁,便惨遭横死的小孩子。
但是眼前这阴森可怖的鬼婴,谭一纪还是平生头一遭见到。
破地狱咒无火自燃,浓烟升腾而起,便是封住了那鬼婴的去路。
而谭一纪早在进门之前,便偷偷的让翟道全和蒋云英,在门外和窗户外面,洒下了些许的糯米,并将几张破地狱咒,贴在了那窗户与门外不起眼的位置。
如今的整个房间里,可谓是设下了天罗地网。
鬼婴终归只是一个鬼婴,虽是积怨而生,但还算不得是什么厉鬼。
他附身于梅修武的身上,定然是有原因的。只需要寻找到这原因,顺藤摸瓜,将这鬼婴冤魂的积怨消弭,只等怨气散去,这鬼婴自然而然也就消失了。
谭一纪负手而立,站在那鬼婴的面前:“这屋子里里外外都被我用糯米朱砂铺满了,严丝合缝的没处可去。”
“我看你也不过三四岁的样子,肉身陨灭,本就应该身死灵消。到底因为什么,滞留阳间,阴魂不散?你告诉与我,我帮你将阳间之事了断,如何?”
那鬼婴听罢此话,匍匐与地,后背拱起老高,好似一只小兽一般在地面爬来爬去,缓慢的踱着步。片刻之后便跳到了那床上,闪身一抹,便消失在了那梅修武的身后。
下一秒双眼空洞呆滞的梅修武,眼神里再度闪过一抹锐利之色,目光阴寒之余,却也带有着一股子紧迫之感。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谭一纪,声音阴森的说出道:“水底下太冷了,...你来替我点根蜡烛吧。”
又是这句话,听到谭一纪耳朵里的时候,就感觉好像是有一股阴冷的潮水,直面扑来。
浑身上下一股子透心的凉意,从心尖儿直达天灵盖,最终流转全身,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肉上面的汗毛,都跟着竖了起来。
“瞧你这话说得,正所谓水火不容。我只听过有人一泡尿滋灭了火,但是在水里把火给点燃这事儿,想必胡同里刚学会说话的小屁孩都知道不可能。”
梅修武或者说那鬼婴,却丝毫不为所动,仍然是面无表情,一双眼睛无比空洞的看着谭一纪说:“水底下,太冷了...你来替我点根蜡烛吧。”
眼瞧着这梅修武的嘴里蹦不出来别的话,谭一纪便说道:“你若是再没有别的话可说,那可休怪我无情手段了啊。”
“水底下,太冷了...你来替我点根蜡烛吧...”
又是这么一句话,好似这附身在梅修武的鬼婴,就只知道这一句话似的。
谭一纪可说是毫无办法,只能坐在一旁抓耳挠腮,心里跟火烧似的,却仔细揣摩,可谓是毫无半点的头绪。
于是便只能通过这鬼婴,所说的这句话来揣摩了。
“水底下太冷了...你来替我点根蜡烛。”
水底下...
水底下...
谭一纪反复咂摸着这句话,从字面上来说,这鬼婴的死九成是与水有关。而且这水,九成指的就是那万国桥下面的那段河。
但是说来也是奇怪,这万国桥下面的河,河水虽不算特别的湍急。但是,除了那矗在水里的几根桥墩子上,镌刻了许多的经书藏文之外,还真就难寻什么其他的猫腻。
如此仔细一琢磨,再加上自己心里的一番盘算,谭一纪觉得这事儿归根结底,所有谜团背后的真相,还得是从那万国桥下面的河里面去寻。
于是便对那梅修武说道:“好,我就帮你去水里点上一根蜡烛,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梅修武眯着眼睛,眼神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谭一纪,然后念叨起来了一句,生涩难懂的孩童歌谣:“月儿圆,芽儿尖。三岔口河里捉老鳖,几十年的老鳖吐口言。直说是那铁桥之下寻龙迹,河口断流神仙难,龙王金宝何处寻,黄口小儿问河仙,仙人指路青蛟殿。”
还是字面的意思好理解,真正想要寻的得是那字里的意思。
月儿圆,芽儿尖。
这六个字说的很明显,应当是时间,而且应该是每月十五月圆以前,月亮最似芽儿一般尖的时候。
三岔河应当就是万国桥附近,而且可以明确肯定,就是那万国桥的下面。
几十年的老鳖吐口言,这句话应当是一句借用了神话和民间传说的口,灌注了后半段意的话,实际上意义不大,或者说干脆没有意义。
剩下的那两句,铁桥之下寻龙迹,河口断流神仙难,黄口小儿问河仙,很可能应当指的是历史上,某个时期三岔河口断流,人们在河下发现了什么遗迹,便把这遗迹比作了是蛟龙所住的宫殿。
整段话用民间传说的口吻复述了一遍,三岔河的神鬼故事谈不上引人入胜,但是谭一纪稍微开动一下脑路,便能理顺清楚这其中的奥妙了。
所以,这所有的谜团,归根结底,还是在三岔河万国桥的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