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才知道,不夜灯放任灯童们打架是有原因的:
就像苗疆养蛊一样,他们需要将各种虫子放在一起撕咬搏斗,然后挑里面最强壮最能存活的出来,进行针对性的特训。
不夜灯称这种特训为蛊训,如果说之前打架求生是他们在养蛊,那这个时候的蛊训更像是炼蛊。
顾名思义,就是将灯童放置在最严苛的环境里,通过最残忍的磨练,激发出灯童某种感官能力的进化。
蛊训极其残酷,除了激发灯童超乎常人的感官能力之外,还要磨练出备选灯童极其强悍的心智。
可是这些灯童都是七八岁的孩子,要不是乱世所迫,被不夜灯抓到这里,此刻他们都应该是家里的宝贝疙瘩,正在无忧无忧的童年玩耍,哪里会有什么强悍心智?
所以历来参与蛊训的灯童还没来得及进化感官能力,只是心智磨练阶段,就落得非死即残的结果。
小瞎子很幸运,虽然因为平时我罩着他,勉强算是打群架的胜利方,但是因为身体本身太过羸弱的缘故,要等到下一轮才能进行蛊训。
而我已经通过天天打架,成为了孩子王,有效证明了自己十分过硬的身体素质。
可是我当初朝其他孩子挥动拳头,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怎么也没想到,在我好不容易赢到最后,反而因为这个原因第一个去死。
这真的有够讽刺的。
他们把我塞进一口黑咕隆咚的棺材,塞上隔音的棉花,用拇指粗细的棺材钉将上下封死,然后埋进深深的地下。
只留有一根脆弱的芦苇杆穿过棺材板连通外界,每天通过它呼吸进食。
从那时候开始,我的生活除了黑暗,就是死寂,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觉得自己都快疯了。
我开始怀念以前被揍的日子,那个时候就算挨打,都比躺在这里好受,至少我还可以跟小瞎子说说话,可以自由跑动,还可以感受风和阳光。
可是现在,我躺在棺材里,除了呼吸之外,我和一个死人还有什么区别呢?
时间久了,我甚至有些痛恨自己曾经生活在阳光下。
如果从一出生,我就活在深深的地底该有多好,至少不用那么向往太阳了……
后来,在地底无尽的死寂和黑暗里,我的冥耳有了动静,我终于像他们所期望的那般,开始听到一些细微的声响:
先是古老的岩层渗出水滴、凝结成珠,碎落在地。
然后听到几只迷路的蝼蚁,细长的节肢爬过松软的土壤。
几片青翠的树叶渐渐腐烂成春泥、千万年前的兽骨一点点枯朽发黄……
那些在地下深埋了千万年的声响。一瞬间全都向我涌来,我被这些声音淹没,被这些无意义的喧嚣折磨,日日夜夜不得安睡。
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我会发出各种痛苦的嘶喊,可惜我的声音传不出去,只能在地底来回打转,然后重新归于死寂。
直到有一天,我听到了一个人的说话声。
那个声音随着一汪冰冷的雪水,通过芦苇杆流淌下来,让我喉咙间一阵清凉,精神不由一震。
有人在喂我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