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
这些往事发生在西夏元昊称帝之前,如今元昊称帝扰乱边境,李元惜心思更不在儿女情长上。她愤愤地抖了缰绳,喝了声“驾”,边思忖着应当怎样不卑不亢地述职和要钱,边心事重重地向都水监行去。
然而,正逢上水监外出公务,去了哪里,又不与言说。
“不是我藏着掖着,是真不知道。眼下,监丞大人和各地水务也在等他,不信你看——”钱飞虎侧身,李元惜顺着他视线看去,果然大厅内挤着好些个水务和信使,都揣着需要孟良平定夺的大事小事要紧事。不甚急的,慢慢品茶,细细闲聊,着急的,背着手踱来踱去,偶一跺脚,抻长脖子火急火燎地催问官役,孟大人还得多久才回来。
奈何钱飞虎只是个官役,孟良平消失前也没和他打报告,他能做的,就是一壶壶地上茶,都是些镇静安神的好茶,直把大人们镇静得一趟趟地跑厕所。
“水监大人经常这样凭空消失吗?”李元惜不悦,晾着公务不处理,自己却外出了,说不准是在像那些个士大夫一样,去哪个青楼女支院狎女支玩耍,明摆着不负责!
可又不能不见!
和这些大人闲坐,更是像进了提刑司般煎熬。
本朝风气虽开明,女人做官却很罕见,街道司又新逢了火灾,大人们闲着无聊,干脆拿李元惜开涮,问这问那,十几张嘴婆婆妈妈、叽叽喳喳、刨根问底,恨不得把李元惜还在娘胎里的故事也打听出来,再添油加醋地做番自己的见解。
“大人们,你们看我像什么?”
李元惜烦不胜烦,随手取来钱飞虎刚送上桌的核桃,大人们又想玩笑地回应,听她手心里“噼啪”一声,圆滚滚的核桃竟然给捏碎了!简单的小伎俩,居然吓到这批沉醉于丰亨豫大盛世迷梦里的文臣们,他们收起嬉皮笑脸,互相使个眼色,都歇了嘴。
有个气傲的,和她同一官级,站出来想教训李元惜几句,李元惜故意在他面前站定。她一个女子,比他高出一颗脑袋,看上去英姿挺拔,气势压人。
“大人,我在你眼里是幅不会反抗的画吗?要不要借你笔,你就在我身上题跋你的高见?”
“粗鲁!野蛮!”这大人话没教训完,李元惜就把核桃塞他嘴里去:“吃你的吧!废话真特娘的多!”
女人!粗话!还动手!
这下,大厅里终于鸦雀无声,钱飞虎进门送茶时还颇不适应,不过大人们歇了嘴,他也省事,就没多管,单对李元惜讲了件事——她的狗,恐怕是吃坏了肚子,正在后院跑茅拉稀,拉稀也就算了,它还喜欢边跑边拉,先是画了个圈,后来画了三角,后院被糟践地一塌糊涂,如今正在孟大人寝房门前拉呢,怎么轰都轰不走。
身后大人们噗嗤都笑了,憋着的气总算可以撒出来了:“李大人,原来你这张画自有神宠题跋啊!”
狗?
是,现在李元惜心情挺狗的,她哪有闲工夫养宠物?
这大厅她待不下去了了,索性出去晒太阳,而后听到后院狗叫,竟觉得有几分熟悉,好奇驱使去瞧了眼,那黄狗面貌丑陋,夹着尾巴,浑身哆嗦,明显不是谁家宝贝的宠物,身子抵在孟良平寝房前,不论官役们如何恐吓,坚决要做出一副抵死抗争的状态。
这狗有意思,见了李元惜,不用人赶,自己一头窜过来,不由分说便窝在她怀间低声呜咽。
“大人,它跟着你进来,又最信赖你,还说不是你的狗?”钱飞虎立刻叫人清扫秽物,通风散臭。李元惜细看黄狗,不禁开怀大笑:“原来是你!”
她衣服上带着核桃残渣,黄狗急不可耐地都舔干净了,眼巴巴地望着她,肚子里更是翻江倒海般咕噜作响,这是在乞食呢。
李元惜向钱飞虎承认:“的确是我的狗,但不是吃坏肚子,是受了惊吓,一时失禁。有劳你辛苦,有什么吃的给它弄点吧。”
“还要吃?”钱飞虎不情愿。
“要吃,你看它,应该做了母亲,肚子空瘪瘪的,怎么哺育幼崽?”
钱飞虎不是恶人,听李元惜这么一说,默默走开,不一会儿端着只小食盆回来,念叨着:“这狗犟得很,明明怕得要死,还敢乱叫。我听说,侯明远被大人抓到前差点掐死一条狗,就是它吧?”
“就是它。”
“那它是有功之臣,不能亏待。”钱飞虎特地给黄狗加了两只鸡腿,可这般友好,引得李元惜倒有些困惑:“怎么,侯明远被发配边境,你好像很高兴。”
“京城谁不高兴?这厮坏透了,早就该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