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早不处置?”李元惜不客气地追问,“孟水监听到这消息,不会高兴吧?”
“大人你惦记着马军衙街那事?”
侯明远给街道司清扫干净的马军衙街倒了十几车垃圾,孟良平不但不治罪他,反倒听信侯明远污蔑陷害李元惜的胡话,真真做到了有眼无珠的典范。李元惜心里只要想到,就一阵不爽:“孟水监对他的偏袒,可足够显眼的。”
钱飞虎有心想解释一二,但不知自家水监打的什么主意,生怕妄言搅坏了他的计划,在公门行事,还是尽量多做事少讲话为好。因此,他干脆闭上了嘴,不做解释。
黄狗在食盆前大快朵颐,李元惜帮它捋顺毛,安抚了几句,待黄狗吃尽食物,便起身向钱飞虎拱了拱手:“街道司今日失火,诸事繁忙,我心乱如麻,就不等了。水监大人一旦回来,请及时通报街道司,事关重大,烦请多上心。”
“一定的。”
黄狗紧紧跟随李元惜出了都水监,绕着她跑了两圈,又往水监里佯冲,转头吠了两声,接着掉头往别处跑,跑了几步,回头看李元惜是否跟着。
这一系列似有指向的动作不得叫李元惜泛起疑心:难不成它有求于人?说不准是和小狗崽有关!想到这里,忙跟了上去,随它跑了几道街和巷子,眼前的建筑景物竟然逐渐熟悉,等狗停下,她再环顾四周,顿时明了,这便是泰平巷——捉住侯明远的地方!
“这里有你家么?”她问,黄狗神情顿时落寞,尾巴低垂,钻进墙角的狗洞里,很快,里面传来几声娇弱稚嫩的呜咽——是小狗崽!
“原来,你是为保护你的孩子。”
母狗生崽后,有绝对要守护的安全领地。李元惜猜想,侯明远着急逃跑,加上夜色黑沉,无意间闯到狗窝前,母狗出来狂叫威胁,本想喝退他,不想自己却险遭不测。
这会儿黄狗再次钻出狗洞,拿爪子抓挠院门上的铜锁,示意让她进去瞧瞧。
是狗崽受伤了?须得偷入民宅?
也罢,与其猜,不如去探探,速战速决。
趁巷内没人,李元惜攀墙而入,落进院子里去了。院内清冷寂静,几株早春的碎花绽放摇摆,几只雀儿停留枝桠探头望她,狗窝是石砖垒砌的,结构工整,窝里垫着棉被,显然是院主人做的。主人斯文,还刻了副对联,上联:漂泊无定时,下联:浮萍暂留处。
这是条流浪狗,院主人出于同情暂且收留了它,给它一个安家之处。窝棚做得用心,应该是主人也有类似漂泊想安定的心境,寄托心绪在此。同是天涯流落人,李元惜对院主人多了两分好感。两只胖墩墩的狗崽四肢颤颤悠悠,却异常调皮,钻出狗洞去玩,被黄狗衔回,于是,狗崽们又好奇地咬着李元惜的鞋子,像两只小棉团,分外可爱。
“你的孩子都很健康,那你叫我进来,究竟是为什么呢?”李元惜问,黄狗拿鼻子拱了拱她胸前。李元惜会意,伸手掏去,竟然掏出一截黑色袖子,腥味浓重。
“这个!”她一拍脑袋,电光石火的,忆起昨夜两墙间横生出的那一掌:“你瞧我,只顾侯明远,都忘了把它呈送公堂,留杜大人去断案。”
“唔!”
一声低沉隐忍的闷呻从中间那厢房里传来,李元惜一惊,难不成院主人还在?不对不对,大门落锁,不是主人在的迹象,应该是进贼了。
有贼就要抓贼!何况黄狗还殷殷切切地催着她。
血气上涌,不管闯入民宅有理没理,她推门而入,关门警戒。
浓重的腥味扑面而来,贼人张牙舞爪要来攻击她,只是功夫不到家,速度慢,力道弱,轻易就被李元惜制服,压在地上。
她拎起贼子的脑袋,凑到近前去看,不由大吃一惊——这人脸色煞白,唇薄如纸,眉眼合闭,但五官轮廓却清楚地很,不是孟良平,还能是谁?
脑中一片空白,半晌回不过劲。
这会儿虽是白天,房里却挂着厚重的窗帘,光线不足,也能令人眼花。起身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揉了揉眼睛,再去看,孟良平依然是孟良平,没变成张良平或孟良凸。
原来,都水监那些个大人们焦灼等待的孟大人,正在一处僻静院落里孤独地半死不活。这下,多亏黄狗报信,否则,恐怕他烂成一堆尸骨,也没人会知晓吧?黄狗在都水监唯独赖在孟良平寝房前不走,应该也是为了向众人透露消息,只是畜生不会说人话,反倒被人拿着铁锹赶着跑。
地上胡乱扔着的一团衣裳,李元惜摊开去看,独独缺了她手里的半截袖子。
“昨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