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良平公务繁忙,钱飞虎与他共事多年,知道该送客了,便来请李元惜。李元惜竟有些失落,说不清为何,干脆不去寻思,偏偏脚踏出门槛的一刻,孟良平又叫住她。
这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当真叫李元惜不爽,不过姑且念在他节省体力的初衷,不和他计较罢了。
“叫你买的东西,给她。”
钱飞虎张开手心,置疑孟良平所指的,是不是这只刚从药店买到的烫伤药,见对方没否定,他便立刻把药瓶递给李元惜:“管勾可是不小心被火烫着了?这药是外敷的,每隔一个时辰就抹一次,小伤七天见好,十三天痊愈。”
李元惜浑身上下唯有一处烫伤,就是街道司大火时烧破外衫,落进睡衣里灼出的,在背部,每逢睡觉,她会刻意松开前襟,让那里凉快些。烧伤难愈,李元惜也不把它放心上,因此久久得不到医治,倒真像赖在她身上不肯走了。
一个昏睡之人,如何能观察到?
“你……”
假装昏睡?
偷看她的后背?
像是站在火盆上炙烤着,李元惜的身子一下子羞恼得滚烫,她几乎可以想象到,在黄昏时橘色的光晕里,在熹微的青白晨光里,孟良平有无数次机会偷看不设防的她。
卑鄙无耻下作龌龊!
她下意识地捂住衣襟,一双喷火的眼恨不得把孟良平烧成焦炭。孟良平却全然不把她当回事似的,该做什么照做什么,他回到座椅里,拆了封公务信目不斜视、认认真真地看着,完后蘸笔墨写封回信,好像视线从未在她身上停留过。
装傻?
李元惜要发作,钱飞虎赶忙朝她摆摆手,示意不必再说。瞧他那副神情,像是早已习惯孟良平沉浸在公务中,把人当透明的状态了。
可李元惜不是钱飞虎,她也不想做钱飞虎!
“明天……”
“咳!”
孟良平咳嗽了几声,手里的笔尖颤了几滴墨,幸亏李元惜即使帮他拿开,否则那半页回信就该废了。
正是这只突然闯进自己视线里的手,叫孟良平重新抬头,注意到李元惜。
“你还没走?”他稍稍歇了歇,夺过信纸,些许不耐烦:“我还有很多事要忙,有话就直说。”
说就说!
“明天,街道司在万怡街结算青衫月钱,一位青衫十两银,一百位是一千两。”
孟良平满不在意地继续翻看本子:“每名青衫月薪三两是定数,十两是你自己许下的承诺,任何人任何机构没有责任替你兑现——飞虎,叫堤岸司进来。”
“慢着!”李元惜叫住钱飞虎。你倒真以为没了你帮忙,当初口出狂言的管勾要出糗了吗?
“作为街道司的管辖机构,我想邀请你去参加,但作为个人……”
与其说,是在邀请孟良平,不如说,只是简单通报一声,叫他知晓街道司言出必行,也省得他洋洋得意,忘恩负义。
她上前一步,冷不防地突然出手,孟良平要躲,被她一掌按住肩膀,用力按回椅子里。她清楚那道狰狞的伤痕起点在哪儿,手指稍用力,孟良平已疼得额头沁冷汗。她身子挡着钱飞虎的视线,叫局外人没办法看清孟良平的困境,同时另一只手手掌倒扣在他案前,向前推去,抬手,是烫伤的小药瓶。
物归原主,以示对其偷窥自己的不满。
“我与你道不同,不相为谋!”
真贼娘的爽!
就像口浊气排出胸腔,李元惜顿时神清气爽。自然的,孟良平的脸色可不好看,他聚力要反击,正在这时,月事导致的腹部绞痛突然袭中李元惜——
“唔!”
“嗯!”
两人同时咬牙,隐忍的呻吟还是不小心冒头。
李元惜手下握紧她能抓到的孟良平的肩膀,孟良平则一把将手里的信件握成团,两人紧闭眼,紧绷着身子,全力消化身体内部的疼痛。一旁的钱飞虎看得莫名其妙又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神奇操作?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