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惜亲自将那一口口箱子开锁,交由青衫自己清点过了,就地发放,十口箱子共发了十位青衫,满满当当的黄铜钱儿叮啷啷地响,可真是羡煞了围观的百姓。
“这可真是扎钱堆里了,乐得要睡不着觉了。”
“哎哟,这么多铜子儿,能买多少东西啊。”
“穷小子翻身做小富绅了,馋人,馋人!”
剩余九百两用散银支付,戥子、夹剪、账目册子摆好,小左坐在桌后,叫个青衫名字,上来一人,等她剪了银子,先称好十两,确认过了,再去账目册子上签名画押,以示月钱领用。
十两银子显然不如一箱子铜钱更夺人眼,然而,握在手里的这些银疙瘩,是多少人期待得到的薪酬!这一月来,果然如李元惜所说,埋头苦干,得褪八层皮,青衫们的手掌没有一只是完好无伤的,磨起的茧子不仅在掌心,更在肩头、后背、脚底……
如今有了回报,吃过的苦受过的累便一笑而过,很是快活。
百姓们实在眼馋,问李元惜什么时候再募新人。
“你要实现你的革新壮志,一百人哪够啊?五百人都不嫌多!”
“是啊,我们这口水都快把自个儿淹起来了,也让我们尽点力吧。”
除了想做青衫的,也有想询问委托的,周天和一一登记在册,并说明情况,在大师傅到位前,以街道司目前的实力,只能挑拣着去做。其中有一件,难度大,却由不得他挑拣,只能叫来人先去茶楼或是许家当铺小坐,待这边月钱发放结束后,再引见他给管勾。
小左旁边围拢了大群人,男女老少都有,聊的话题不再是街道司,而是儿女之事,问她芳龄多少,家乡哪里,嫁过人没,还有年轻英俊的公子哥还向她献殷勤,小左初开始有几分尴尬,习惯之后倒也能轻松应对。
“李大人,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李元惜回头,身后的老头挂着一把胡须,腰背微微佝偻,目光猥琐,嘴里镶了几颗金牙,阳光下耀着叫人倒胃口的光。
“我去年死了夫人,准备再续一个,”他呵呵笑着,掰着手指介绍自己丰厚的家财,还讲自己才华横溢,一表人才,“嫁给我,你就不用再在这臭气熏天的破衙司办公了,你做我三十八家店铺的东家娘娘!”
“大爷,你看这是什么?”李元惜举起手来,大爷差点涎出口水,慌忙去抓:“乖乖,你的玉手……”
“这是曾一掌扇掉侯明远两颗牙的巴掌,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多送你两颗!”
李元惜心里正恼火,这时,青衫们的一阵欢快的起哄吸引了她注意。
原来是靳长生正和一个姑娘搭着话,姑娘做着手语,是个哑巴,靳长生连连摆手,说着“不行不行,不要不要”这样的话,姑娘也是气着了,从布包中取出一双棉布黑鞋,塞进他怀里就气呼呼地掉头走人。
“长生哥,愣着干啥,追啊!”雷照向前推了他一把,靳长生又后退了几步,雷照向着姑娘的背影故意大声喊:“长生哥,你给大伙说说,你天天跟大伙说起的那姑娘,是不是就是她啊?那敢情好,你昨晚拿着什么睡的?是不是姑娘的发绳?”
哑女回头看来,青衫们忙过去又把姑娘拽了回来。大家都使劲地起哄,靳长生“哎呀”一声,抱臂蹲下去,结结实实地埋头进去,死活不说句话,还是那姑娘最先心气平和下来,微笑着拿别人看不懂的手语安慰旁人,她手放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大伙以为她要出什么高招,不曾想,她是觉得多说无益,不要再为难人。她蹲下身,手放靳长生肩上,轻的拍打中包含无限柔情。
随后起身,告别众人,又向李元惜微微示意后,钻入万怡街纷扰的人群中。
姑娘刚走,靳长生猛地抬头,焦急地探头,拿目光去寻人,怀里抱紧了新鞋子。
雷照气得要命,“长生哥,俺瞧着那姑娘长得挺标致,配你绰绰有余。你是嫌弃人家不会讲话,才拒绝姑娘吧?”
“没有!”
“那好!那什么时候摆喜宴?”
“我,我……”靳长生又羞又气,想躲又躲不开,只能回答雷照:“是,我也欢喜她,可她如今做了大户人家的大丫鬟,我一个做粗活的,怎么配得上人家!”
“这你可就说错了,儿女之事,哪有配得上配不上之说?”小左拨开人群钻了进去,她听一帮糙汉子讲情爱,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依我看,只要两情相悦,世俗的门户之说全是假的。”
“大丫鬟又如何?大丫鬟就不许自由地去喜欢人么?如果我喜欢,他纵是一贫如洗的乞儿,我愿意陪他一同乞讨,他是富甲京城的大公子,我也定要与他白头。”小左拽着周天和入局:“师爷,你是富哥儿,你来说说看,是不是这么个理儿?你喜欢一个姑娘,她与你地位悬殊,你愿不愿继续爱她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