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还挺好看!
李元惜紧张地向小左方向看去,小左捏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这丫头真烦人。
视线匆匆掠过钱飞虎,这位久在都水监任职,常随同孟良平左右的官役却是呆若木鸡,可见,他也少见孟良平嗤笑。
待再看孟良平,他舒展五官,有几分轻松之色。
“你笑什么?”李元惜有些恼,“你又在作弄我!”
“不是,是想到老伯的孙子。”孟良平告诉她,老伯的孙子说长大后要娶李元惜做娘子,可把老伯吓坏了,说这女人上房揭瓦,落地踹人,庄户人家怎么能受得了?
李元惜听了,不觉得可笑。
恰好,两个姑娘正对着他们走来,丫鬟模样的,给小娘子举着遮阳的纸伞,小娘子妆容清秀,一身仙气儿的素色长裙衬着娴雅端庄的气质,在熙熙攘攘的横街人潮中,反倒给人以清凉的享受。
同样是女子,将老伯看到的穿着睡袍踹人的李管勾,和这姑娘对比,倒真有点笑料了。如此,她心里想笑,嘴上却不愿意承认。
“京城娇娘,百无一用!”
“李大人可曾给家中捎去书信?”孟良平问,李元惜别过脸去,那寒光凛凛的铡刀和父亲沉默的背影仍在刺痛她:“家中不需要我挂念。”
“我很羡慕。”
“嗯?”
“你有心心念念要回去的家乡。”
“你没有吗?”李元惜吃了惊,脱口问出。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李大人,好生珍惜吧。“孟良平并未多在自身家门的问题上多做回答,恰好钱飞虎也来提醒。公务繁忙,于是不再耽搁,道别后便往附近津门桥下去了。
望着他淹没人群中的背影,李元惜想起冷院狗窝的对联:漂泊无定时,浮萍暂留处。
糟糕,她对孟良平的身世竟然生起好奇!
小左却是个粘人精,蹦跳到她面前坏笑着:“姐姐,是不是和孟相公相谈甚欢,舍不得他走?”
“舍不得?”李元惜气不打一处来,刚才让她出大糗的,可真是这位她最信赖的好姐妹。
“钱飞虎说,他是要去应酬酒局?”
“是啊,好可惜没告诉他,我们李大人可是千杯不醉,最佳陪酒。”
”你找打!“李元惜扬手,忽然心一沉:”坏了,饮酒!“
大伤初愈,不宜饮酒,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忘记提醒他了。李元惜心叹,又想,孟良平又不是傻子,应该能照顾得了自己,不需要她再为他的一条小命费心了。
倒是小左,不怀好意地观察着她:“姐姐,你在担心他?”
“滚蛋!”李元惜烦不胜烦,扭身就走:“左姑娘,以后你要是再敢私做主张,把我和孟良平往一块拢,我就挑京城最老最难看的癞头光棍,把你嫁过去,天天给他送阿胶补身子,叫你生一堆的小癞头!”
这诅咒着实狠毒,小左也怕了:“阿胶能补男人身子?艾草能生畸儿?姐姐,你最近这些奇奇怪怪的说法很多欸,背着我你到底做了什么?”
“去给你相癞头相公。”李元惜白了她一眼,去找扫帚做事,小左很委屈,但随后,也不知道她脑袋里拐了多大的急弯,突然话锋一转,兴奋极了,“不过,不愧是主母慧眼识人,相中我小左做你的月老,为你牵了孟相公这么条红线,他正直……”
“正直?”
“忠厚老实,坐怀不乱!”
“哈?”李元惜恍若听到本朝最荒唐的言论,“忠厚老实?你哪里看出他忠厚老实?”
“这不明显吗?姐姐你黑是黑了点,但有模有样,凶是凶了点,但身材窈窕,这样一个女子向自己扑来,不规矩的男子一定会牢牢抱住,说不定还要故意往不该碰的地方碰……”
什么乱七八糟,李元惜听不下去,何况小左讲到的都是歪理,正常人岂会放任别人在自己面前摔倒?定会伸手去搀扶!孟良平居然撒手不管,足见此人内心冷漠。
“至于说,坐怀不乱嘛。”小左正待做文章,李元惜两手做了拔刀动作,今日不砍死这妮子,改日定死她手下!
“哪个坐怀了?我看是你学坏了,这才到京城几天,就整天情情爱爱的。我如果不替左伯伯教训你,过不了几天,他老人家就该做大爹爹了!”
虽没真正的刀在手,小左自是知道从小便练习杀人要领的这位姐姐,不仅下手没轻重,更有十万种办法折磨她,去年她就被抓住挠痒惩罚,挣不开又脱不了身,求饶哭叫都不管用,最后居然笑岔气,下颚脱臼,托着下颏见大夫时,大夫说,再多笑几声,怕是要害了个哑嗓的毛病。
尽管怕,小左仍要不要死地继续挑衅:“我瞧着孟相公就是好,就冲他让你给我涨月钱这份天地良心,孟相公做我姐夫,我认定了!”
姐夫?
李元惜忍无可忍,举“刀”向她砍来,小左提了裙摆,扭身就跑,像条欢快的小鲤鱼,钻进横街的人流中去。
主仆两个真没注意到,城门领刚好拎着酒坛子从她们旁侧经过。看着女孩们如此青春活泼,也让他这个长了茬胡子的人觉得美好,不禁嘴角上扬,感叹:“这个管勾真是能闹腾……”
忽然,他从刚才得来的零散的记忆里复又抓住条重要的,几乎震到他走不动路。
“什么?孟良平?姐夫?”
什么意思?
要不是他下意识地抱紧酒坛,这辛苦沽来的美酒就该撒了:“街道司和都水监,难不成联姻了?”
不能吧?街道司管勾才到京城一个月,怎么可能拿下万年石男孟良平?
不错,同李元惜在延州有个石女的名声一样,孟良平在京城说媒圈里,也有个石男的名声,说他像石头一样没有半点娶妻的柔情。
京城的说媒圈里响当当地传着:都水监孟良平,相貌堂堂、文质彬彬,天赋异禀,前途无量。父母早亡,无亲无友。不爱歌舞,不喜狎女支,不近女色,不传绯闻。京城很多豪绅贵胄家的女儿喜欢她,亲手绣了鸳鸯样的、并蒂莲样的香帕,托媒婆去牵线搭桥。不想,孟良平嫌媒婆烦人,让官役逐出人去。媒婆们又羞又气,索性给孟良平戴了“石男”的帽子:欸?你不是不想娶妻吗?好,京城媒婆圈子满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