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的麦穗沉甸甸地垂下头,紧密挨着铺陈到天际,那是陕西特有的麦,用它做出来的馍无论夹着什么都馋人!麦田间的小路只有两个方向,她穿青绿色的大袖衫,披挂着喜庆的凤冠霞帔,一如出嫁的女子。
脚底的草屑尘埃被微风吹卷着向前,她好奇地眺望,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男子穿着红色婚服,手里上下翻动,正熟练地编织着什么。
而身后的爹娘,温和地挥手鼓励她继续向前走。
她缓步向前,终于看清了,那男子编的,是一把扫帚!
“与我的半年赌约如今已过去一个月,娘子你当真不着急吗?”
搞什么鬼!
李元惜噌地翻身坐起,头撞上了个什么东西,隐隐月光下却见个披头散发的东西阴森森地从床下爬出来,捧着一块布条,要往她头上按——
“去你的!”
“姐姐!”
李元惜惊醒,强收住要踢出去的腿脚,小左捂着额头,退出好几步远:“姐姐,你吓我了,我差点挂墙上吐着血跟你说话!”
“都怪你,成天给我说媒!点灯!”李元惜气急败坏,她等不了小左,自己下地摸到火捻子,点了灯烛,小左忙递给她汗巾,给她身上搭了件衣,防止着凉。又询问她梦到什么,居然能扯到说媒。
“孟——”
不,不能说!
“孟相公?”小左高耸起双肩,已藏不住要笑出声,李元惜真想揍死她。
“是孟获。”
“欸?”小左发出声惊呼:“是三国时被诸葛亮擒了七次的那个彝族首领?你怎么会梦到和他?”
她坏笑着,做了个两相好的猥琐手势,李元惜险些把她的手指掰折了。
李元惜知道提到孟获太离谱,但她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孟姓,她总不能提到“天将降大任”的孟子吧?
“姐姐,我看你是嘴上清纯良家子,梦里怀春少女心。”说罢,小左调转身子就逃,主仆两个闹了会儿,李元惜找机会转了话题,抖落着小左刚交给她擦汗的布块:“这手帕真是细软……”
接着,她看到布块底端用红丝线绣着“王喜婆”三字。
天打五雷轰!
月子所挂满院子的尿布顿时从记忆中浮现,混杂着此起彼伏的婴儿啼哭,飘荡在李元惜面前。自秘密为孟良平疗伤后,光明磊落的李元惜便不再光明磊落,但凡有和那段经历类似的词句跳出来,都叫她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没那些必须瞒着小左的秘密,孟良平还会变成新郎走进她的梦里吗?
她听得见自己胸膛如擂鼓般的闷响,也正是在电光石火的瞬间,李元惜记起熬药时嫌锅柄烫手,随手捡了块方帕垫着,想来那块方帕又给她顺手揣进怀里,事后忘记扔,换洗衣服时,被小左发现也无可厚非。
“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她按捺住狂跳的心脏,希望小左不要再追问。
恰好,前院的吵闹传进后院,这下都别睡了。
她叹声气,叫小左拿衣衫来,又趁她不备,把手帕扔进纸篓,泼了些茶水进去。
“咱们值班比上朝的还勤快呢,哎,街道司催得人易老。”小左不情愿地绾着长发,插好簪子,觉得头发都稀薄了些,对着铜镜看,眼圈周遭黑乌乌的,一副睡不踏实的疲惫模样,再去帮李元惜理好幞头的带子:“咱们醒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做得比牛多,可到头来,咱们穷得跟西北风似的。”
“煤饼之后,还没找到别的可靠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