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宝郑重地把银子放进老伯手里,只给自己留了二两,满怀信心地安顿老伯:“爹,你安心睡,回来时我给你抓更好的药。”倏尔想起小左曾说,要给老伯加些营养,便喜洋洋地添了句:“再买些你爱吃的果儿回来!”
当夜,雷照一都青衫负责开挖熟肥坑,每排熟肥坑前后留出空余地面来堆砌火粪堆。按照他们的构想,熟肥时,火粪堆的热量通过土壤传递给肥料,加快发酵,最后再就近拆了火粪,混进粪肥中均匀,如此,既节省了用地,又能节省人力。
福宝捡了根粗壮些的树枝当拐杖拄着,领着两位青衫筛捡出细土,再混合着草木,堆砌成小山模样,做成火粪堆。
一群人手不清闲,有往地面下挖的,也有往地面上垒砌的,粪场内好不热闹。
趁着李元惜和福宝等人不注意的时候,这一都青衫也会叨叨些别人听不得的话。
“雷子,我总觉得咱们委屈得很,咱们进街道司时,明明白白说好了是要做青衫的,咱是清街扫道,补路维护交通的,现在倒好,挖什么坑,熟什么肥!”
“我觉得咱管勾还是太年轻,不嫌脏、肯吃苦是好的,但这粪场绝对是瞎胡闹,咱就跟着她瞎胡闹,说不好听点,反正她得给咱发月钱。”
“你想当营长想疯了,依我看,用不了多久,街道司肯定得再招募批青衫,雷子你在大人身边是个红人,你不做营长,还能给谁做!”
这些话里,雷照最喜欢听的,就是营长这帽子稳稳地在他脑袋上扣着呢,最不喜欢听的,就是瞎胡闹——他可是除了顶头李、左、周那铁三角外,最积极的瞎胡闹者,说胡闹坏话,就是说他坏话!
“说你们没点眼力劲,还真是演起了大石头,冥顽不化、一窍不通。咱的月钱早就跟这衙司的命运绑一块啦,它赚不了钱,你们就没钱赚,它要是撤司,你们就得滚蛋,这多简单的道理啊!”
他一脚踩在土疙瘩上,拄着铁锹,一手向弟兄们招招手,把他们聚拢过来:“听说那个福宝熟的肥比别的粪场好,牛大哥去他菜地里看过,嚯,个菠菜壮得跟个愣头青似的,农民看了多喜欢,喜欢就得买,这粪场凭啥不赚钱?”
他又压低了声音:“咱只要跟赚钱的行当扯上了关系,尤其是卖肥,整个衙司就巴望着咱搞钱,嘿嘿,你们就等着吃香喝辣,被他们抬举吧。俺做营长,你们少不了都长、队长做!”
这么一通分析,人人都竖起大拇指:“呵,还是雷子想得远。啥也不说了,跟着你干就对了!”
“你们别都钻俺跟前,也往福宝那边分散点去,大家都记好了,福宝可是咱的财神爷,不能怠慢,要伺候好!”
雷照这一嘱咐,十人里顿时散了七八个,都往财神爷那边跑,要不是雷照骂爹骂娘骂没良心的兔崽子,横出一拳竖踹一脚拦腰抱,中途拦截了几个回来,他便要成光杆都长了。
忽然,不远处传来声尖叫,众人抬头看去,原来是小左,便要抬脚去救,也被雷照拦下了:“有大人在,能有屁事!干活,紧快地干活!”
李元惜和小左帮着跑前跑后,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小左突然发出的尖叫让李元惜立即警觉,几个健步冲了过去,将她护在身后,做出防御姿势,然而,在她们面前的,竟然也是几个受到惊吓的孩子。
这些孩子约莫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最小的八岁,最大的也不过十三岁,一问才知道,他们就住垃圾置点外的棚屋,看到这边灯火煌煌,不免好奇,相约着一起躲在土堆后观察。小左事先不知道,绕过这座土堆时才会被吓着,至于说孩子们,纯粹是被小左的叫声惊到了。
“姐姐,你以为我们是鬼吗?”孩子们调皮地拉着嘴角,翻起白眼朝小左做鬼脸,可把小左气坏了:“你们这群小鬼头,大半夜都不回家,爹娘不着急吗?万一有坏人,拐走你们怎么办?”
“不会的,我们很快就能回德阳了。”孩子们说。
主仆两个对视一眼,孩子们穿着朴素,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似乎确实是从德阳来的外地人,李元惜询问他们爹娘身在何处,现住何方,得到的答案更是叫人吃惊。
原来,他们都是德阳陶俑作坊的学徒,有位京城去的商人说,想带他们进京,在京城的陶俑作坊帮工。
“学徒没钱可赚,做帮工却能赚点零钱,我们家都在农村,家中弟弟妹妹一大群,想着能早点赚钱补贴家用,没多想就答应了。”
“半途中经过一个县城,听说有提刑官在查办大案,商人不敢露面,就把我们关起来了,一天只管一顿饭,有人生病了也不管。”
听孩子们这么说,李元惜明白了,他们遇到的那个商人,真实身份是人贩子。那么,问题来了,孩子们又是怎样逃脱人贩控制,来到京城呢?
“是平哥哥!”
提到平哥哥,孩子们兴致高昂,又蹦又跳,感染着姐妹两个的心情也欢快起来。
这平哥哥到底是多让人欢喜的个人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