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居然……老天!这是多大的事!你居然一字都不告诉我!”
“你瞎说什么混账话!”李元惜也气得紧,训斥妇人。她不过是借用月子所的炉灶熬了止血药,在这些长舌妇嘴里竟然传成了在月子所熬安胎药,可见流言蜚语有多恐怖!
妇人又伸手向她腹部摸来,嗔怪道:“几个月啦?怎么还敢骑马!咦?你这肚子怎么还没显大……”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再起,小左受到刺激,本就想象丰富的脑袋里,不知想出多糟糕的故事来,她坚持要去王喜婆月子所去问个究竟,一刻也等不及了。
“站住!”李元惜驱马追赶,不得不强行拦下人来。她心知,为孟良平疗伤之事再也瞒不住了,便只能一狠再狠,鼓励自己向小左坦白。
“等粪场这事上了正道,抽个时间,我把这事的来龙去脉都讲给你听,”她放低姿态:“但我不告诉你的原因,就在于你成天乱想乱猜,着实让我焦头烂额。你得答应我,不管听到了什么,都要绝对相信,我和孟良平是清白的,而且……”
“分明是姐姐你故意隐瞒,这会儿倒还向我提条件,”小左撅着嘴,两手抱在胸前,一副委屈模样:“而且什么?”
“你要相信,不论情况有多凶险,我自会谨慎。”李元惜答说。
凶险?谨慎?
可李元惜话说至此,小左即便再震惊、再惊惧,也不能再纠缠。
“姐姐,你……”
“你再要说这事,我就真要剥你嘴皮子了。”
“可……”
“你还说!”李元惜故作恶毒地瞪着小左,直把小左唬地捂住嘴才罢休。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制肥。”
制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何谓东风?粪源!
李元惜万没想到,她盼望的东风,竟是这样来的!
凌晨时,张乐福队里的一名青衫跑回来报信,叫李元惜、小左和周天和赶紧着去西北粪场,那里出大事了。
得!既然出大事了,没什么好说的,三人立即整装上马,急急地赶赴粪场。
李元惜能想到最糟的情况,是青衫在粪场互殴火拼,出了命案,死了一堆,残了一片,乌鸦旋飞,自作多情的和尚敲着木鱼唱超度经。可一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青衫之间有什么不可调解的矛盾。
到了粪场,只见灯火一片,人头攒动,聚集在那里的青衫最少有三十人,既没死,也没残,都在令人作呕的臭气中忙碌不停。
“姐姐,你快看———”小左很是不可思议,她指着两名青衫,他们刚将一辆卸了货的平车往粪场边缘推去:“这些车和桶,都不是我事先买办的样式,这不是咱们街道司的家伙什!”
李元惜跳下马,疾步走过去查看,只见粪场里停靠着二十多辆平车,每车上放着两只桶,青衫们分工明确,牛春来带人卸粪装坑,董安带人往坑里搅拌豆渣牛粪,每个坑装完,张乐福就匆匆带着他的弟兄往上倒掺了红粉的浮土做标记。
“大人!”
李元惜抬头,高高的火粪堆上,雷照擎着火把朝她兴奋地挥手:“你瞧着呐——俺们比师爷先一步,弄来了你说的那个东风!”
“去找福宝,看有什么能帮忙的。”李元惜吩咐周天和。小左忙叫住了他,把自己的口罩给他塞去,周天和摆摆手,没要。
“怎么回事?”李元惜指着粪车,仰头喊问:“从哪儿搞来的?”
这批货来得不明不白,她用得忐忐忑忑。
雷照嘿嘿笑着,拿火把点燃粪堆两侧延伸出来的绒草,袅袅烟雾腾起,他手脚并用地溜了下来,蹦跶到李元惜面前,使劲擦去眼边的土尘。
“大人,大将手下没孬兵。你说过,俺们以后是要做营长的,营长就该有营长的眼力劲,不能你甩一鞭子俺们才走一步。俺听说,咱粪场万事俱备,只欠那啥东风了,可没想到,今天让俺们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师爷在做的粪源,比跳大神还神秘,真让人头疼。雷大哥,你不偷不抢,怎么搞来的?”小左好奇地追问,围着雷照上上下下地打量,最后还真给她瞅中了一样东西,揪着那红线头往外一拽,就拉出一串小铜子儿来。仔细看,居然每个铜子儿正反两面均相同,显然是从市场上买来的恶作剧小道具。
“不会吧?雷大哥,你跳大神去了么?”
“嘿,左姑娘,你果然机灵!要说偷抢,禁军营里四万禁军,拱宸门街上每三百步立一间的军巡铺,俺们这些本分人,谁敢啊?不过,张乐福说,有个粪场监工,叫朱添财的,信遍了世间的神神鬼鬼。上回他带头和别家粪场闹事,弄脏了街道,害得兄弟们彻夜扫街,又累又臭!还差点被言官告状!这不,他今天又去收粪了,这不是故意让俺们眼馋吗?俺们一寻思,就想着提前警告他一声,免得他下回再带头闹事,弄脏了街让俺们去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