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和一怔,显然没料到小左会问到这样隐私的个人问题,他见小左狡黠又调皮的神情,便知今晚逃不过她的重重“盘问”。他略是羞涩地笑笑,摇摇头。
“我一门心思都在街道,哪个姑娘会情愿和我在一起?”
“那可不一定,也许有人就喜欢你这样呢?”小左笑得纯真:“我和姐姐私下就提过,师爷这般优秀,身边一定不乏女子追求……”
“周白脸儿优秀?嗯,确实牛,嗝儿……来,把这碗酒干了,俺雷照服你!”
这时,雷照不知从哪个角落忽然跳出来,在他后背拍了一掌,抱着酒坛子,扯着嗓子嚷嚷要敬酒,他显然醉了,竟不小心说出佩服周天和的话来,引得众人一阵说笑,这时才想起,打进街道司就在给师爷找茬挑毛病的雷照,确实“乖顺”了许多。
“既如此,这酒我必须和你过几杯!”
周天和心里高兴,胡乱与他喝了几杯应酬过去。但今日这酒,后劲十足,十分上脑,等坐回蒲团时,已是浑身燥热,头脑昏沉。
小左笑得花枝乱颤:“师爷,你瞧你——”
今晚的酒,是小左特地从樊楼订的陕西蒙泉酒。陕西酒,苦、辣、烈,赳赳老秦就是凭靠这样的酒,扫六合归大统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小左的性子和这陕西酒是一样的,几碗下肚,总叫人迷醉。
见小左笑得前俯后仰,周天和也不觉得大笑开来,索性后背贴地躺在地砖上,地砖的冰凉穿透衣衫,沁过皮肤,像是吹醒眩晕的头脑。
他转过头去,小左坐在他身边,双臂后撑着地面,纤指如葱,翠衫如珑。她仰头也凝望着那轮圆月,脖颈柔美的曲线上镀着一层银白的光,如同住在昆仑山中的精灵般。
忽的,她回了头。
“师爷,我们走吧!”
“嗯?”周天和回了神:“去哪儿?”
“进京后,我这个帐房先生就一直被街道司的琐事缠身,还从没真正在京城游玩呢!”小左兴奋地起身,整了整衣衫,捏出一两碎银子,丢给周天和:“本姑娘指名你做向导,带我遍览京城盛景——这是赏钱。”
周天和被她逗得直笑,他收了银子,做个噤声手势,向蛮伢那群孩子看去,小左心领神会,伸出两手指在手掌上快速游走,压低声音说:“咱们偷偷溜出去。”
陪着不安分的李元惜长大,小左不知跟着偷偷溜出去多少次,每次都是她不喜欢的惊险刺激。终于,这次的偷溜换作了她喜欢的节目——做回普通人家的普通女子,只上街吃喝游玩,看些热闹的小把戏,聊些有趣的人,时不时地为某些开眼界的技艺拍手叫好!
更有售卖布匹和成衣的店铺云集,小左从这个门里穿进去,再从那个门里钻出来,遇到喜欢的衣裳就试穿,遇到吸睛的鞋子也去踩一踩,金簪子、银钗子,玉镯子、珊瑚坠儿,珍珠玛瑙的面贴,那些好看的首饰往身上一装扮,整个人的气色都被提起来了,连路过的行人都连连称妙,更不用说舌灿莲花的卖家了。
“怎么样?好看吗?”她把一朵绢花插在耳鬓,红扑扑的脸蛋面向周天和,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澈地看着他。她开心,周天和也被感染地开心,京城内看腻的货品这时也跟着有趣起来,更不用说有小左赏光它们。
“好看。”他由衷赞叹,随即喊来卖家,要打包。
“别。”小左制止他。喜欢不等于用得着,用得着也不一定要买。这些衣裳鞋子固然好看,但不方便做活儿,不适合她,用不着。更何况荷包里银子不多,犯不着破费。
不过,她还真有件想买的,那是一盒百合香的胭脂,她只站在一边,悄悄地看别人上妆,再想象自己上妆,就开心得不得了,无奈价格昂贵,卖家向她招呼时,她就赶紧拽着周天和逃跑掉。
逛累了,周天和提议去酒楼饮茶,休息片刻,小左同意,跟着进了一处繁盛酒楼,小二立即引道,带他们上到二楼面街包厢,上茶上小菜和时鲜果子,一通忙乎。
小左正在兴奋时,叽叽喳喳嘴里不停,周天和笑着应她,忽然,小左收了口。
“我是不是很烦?”
莫名其妙。
“为什么这么说?”
“姐姐说我嘴里住着一窝雀儿。”
周天和听了,哈哈大笑,然而,他笑声未落,“啪”地一声,隔壁有人拍了桌子。
小左好奇地听,那低低的说话声竟有些熟悉,像是……
孟良平?
不由得,她匆匆离了桌,耳朵贴在隔板上,更加用心地细听起来。
那边应该有两人,声音像孟良平的那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