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成果就在这里。”周天和摘下身上的铜管,交给李元惜:“这是京城内外二十里的水系图,我尤其侧重描绘了金水河和它出城后的支流,总而言之,粪肥以后的运输走水路,行得通。”
周天和说着,就去翻青衫的花名,发现所有青衫均不在街道司内,便叹声气:“看来,堤岸司的兄弟们只能自己干了。”
“你在说什么?”李元惜追问。自从街道司开始制作种草娃娃,就同堤岸司走得近了些,堤岸司有困难,她绝不会坐视不管。
周天和清楚她的性子,便解释:
“金水河河道河水暴溢,码头的几艘渔船没拴紧,顺流而下,撞坏了浮桥,我路过时,正巧碰到堤岸司的人,他们也是没人可用了,想向咱们借些水性好的青衫,下河去修船。我答他们说,尽力而为。”
李元惜听了,略微思忖,把铜管交给周天和:“河运的事,我回来后你和我详细解释。”
“大人要去做什么?”
“金水河浮桥,帮忙。”
这时,小左端着满满一碗姜汤进来,热气腾腾的,光是看着就很暖身。她摘下挂在衣架上湿着的斗笠、蓑衣披挂上,嘱咐小左和周天和:“下一班回来的青衫,立即调往水门浮桥,援助堤岸司。”
浮桥搭建在金水河上,出了街道司,顺着安肃门大街一直到菜市桥街,再往东走几步就到了。京城四水贯都,金水河是唯一一条人工开凿的河渠,宽八丈,浮桥要想横跨南北,需要十六条木船做桥墩。这会儿渔船撞破的,是最中央的一艘大木船。
木船船舱进水下沉,连带着它两旁的桥墩和桥面都向中心塌陷。
李元惜到时,浮桥两岸立起“禁止通行”的木牌,河面也有人乘船立起红色旗帜,上书单字“禁”,浮桥不远处的码头,石柱上拉起铁索,拦阻过往船只。
雨停后,河水水势趋缓,河水混沌,李元惜放眼看去,目之所及的河水里,仅仅冒着三颗脑袋,他们时而下沉,时而又上浮,可见水性极好。为了保证安全,他们都用绳子绑着腰,绳子的另一头系在桥栏上,正全力把受损船只从桥下拆除下来。
“来个帮忙栓拖船的!”堤岸司的水手在岸边喊,把缠绕在肩膀上的一卷粗绳用力扔进拖船船舱。
“我来!”
李元惜跳进拖船,水手见了她,大吃一惊:“大人,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兴我来?”
“兴!兴!怎么不兴!咱这浮桥,今个儿可真是福气大了。”
水手笑着说,李元惜莫名其妙,自己不过是来帮忙,浮桥的福气又是怎么一说?
不过,她现在没心思去让水手解释,催水手给自己分配任务。
“大人,一会儿咱们就把这绳子栓到破船上,栓结实了就行。你知道绳结怎么打吗?”
李元惜不知道拉船的绳结怎么打,可她知道栓木桩建工事的绳结怎么打,她演示了下,水手连连赞叹。
“想不到,管勾还懂这一套。你和孟水监,都是有真才实学的!”
河中央传来信号,这水手连忙说:“大人,那边那是个绞车,你摇着手柄,河里那三个人身上绑的绳子就要收起来了。我这就开船到他们身边去,你小心别让绳子缠住了。”
在延州,李元惜也转过绞车,尽管如此,她也清楚绳子在水下时灵活地就像水蛇,不能小觑,因此,尽量和开船的速度保持一致,听着水手的吩咐认真做事,好让没用的绳子不会在水下缠绕。
到了地点,河里的水手帮忙,上下一起协作,把快沉下去的破船和拖船拴在一起。
“大家快上来吧!”水手向水下招呼。
最先上来了两个人,刚登船就哆哆嗦嗦地抱着膀子去船舱换衣服。
李元惜趴在船沿,伸出手去:“来,抓住我的手,我拽你上来!”
那颗浮上水面的头颅却惊诧地盯着她:“你怎么来了?”
四目相对,震惊不已。
“不是,你……”
震惊之余,李元惜真想一拳把这颗好看的脑袋砸出个大窟窿!
拖船上人多眼杂,她不得不压住怒火,低声呵斥:“你特么伤还没好呢!孟良平,你成心跟我作对是不是?”
“怎么就是成心作对?”
“怎么不是?你的伤口三番五次撕裂,是想让我三番五次跟在身后给你包扎吗?”
“你也可以躲开。”
孟良平拂开她的手,想自己爬上来,李元惜可由不了他,抓住他的一条手臂,借力给他。
这时,水手喊他去换衣服,孟良平才爬上拖船。
“桥不会等我伤好了再破。”他说。
没脱去的内衣湿淋淋的,紧紧裹着他的身体,缠腰的纱布并不明显,药粉早就溶进水里,冲刷不见。
李元惜气得紧,孟良平进到船屋里,“嘭”地一声关了门,把她隔在外面。
“这里风大,桥面不稳,河水又冰凉刺骨,你是个女人,来这里能做什么?”里面斥责,李元惜自己也憋着气:“你还知道冰凉刺骨?这么多水手,少了你就做不成事?”
“我不跟你吵。”
“我懒得跟你吵!”李元惜踢了脚门。